悦读 莫言：陪考一日

高考前一晚，带着书、衣服、药品、食物等诸多在这两天里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我们搭出租车去赶考。我们很辛运，女儿的考场排在本校，而且提前在校内培训中心订了一个有空调的房间，这样既是熟悉的环境，又免除了来回奔波之苦······...

高考前一晚，带着书、衣服、药品、食物等诸多在这两天里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我们搭出租车去赶考。

我们很辛运，女儿的考场排在本校，而且提前在校内培训中心订了一个有空调的房间，这样既是熟悉的环境，又免除了来回奔波之苦。

坐在出租车上，看到车牌照上的号码尾数是575，心中暗喜，也许就能考575分，那样上个重点大学就没有问题了。车在路口等灯时，侧目一看旁边的车，车牌的尾数是268，心里顿时沉重起来。如果考268分那就糟透了。赶快看后边的车牌尾数，是629，心中大喜，但转念一想，女儿极不喜欢理科而学了理科，二模只模了540分，怎么可能考629？能考575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安顿好行李后，女儿马上伏案复习语文，说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劝她看看电视，或者到校园里转转，她不肯。一直复习到深夜十一点，在我的反复劝说下，才熄灯上床。上了床也睡不着，一会儿说忘了《墙头马上》是谁的作品，一会儿又问高尔基到底是俄国作家还是苏联作家。我索性装睡不答她的话，心中暗暗盘算，要不要给她吃安定片。不给她吃怕折腾一夜不睡，给她吃又怕影响了脑子。终于听到她打起了轻微的鼾，不敢开灯看表，估计已是零点多了。

晚饭后，女儿开始复习数学，直至十一点。临睡前，她突然说：爸爸，下午的化学考卷上，有一道题，说“原未溶解……”我审题时，以为卷子印错，在“原未”的“未”字上用铅笔写了一个“来”字，忘记擦去了，我说这有什么关系。她突然紧张起来，说监考老师说，不许在卷子上做任何记号，做了记号的就当作弊卷处理，得零分。我说，你这算什么记号？如果这也算记号，那作文题目是不是也算记号？她听不进我的话，心情越来越坏，说她完了，化学要得零分了。我说，我说了你不听，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的老师，听听她怎么说。她给老师打通了电话，一边诉说一边哭。老师也说没有事。但她还是不放心，说我们是在安慰她。我说：退一万步说，他们把我们的卷子当成了作弊卷，给了零分，我们一定要上诉，跟他们打官司……

凌晨一点钟，女儿心事重重地睡着了。我躺在床上，暗暗地祷告着：佛祖保佑，让孩子一觉睡到八点，但愿她把化学卷子的事忘记，全身心投入到明天的考试中去。

（转自《课外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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