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里 我有没有遇见过你?

 

落在一个人生命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





月份最后一个晚上十二点二十八分,一场伴随着呼啦呼啦风声的小雨拉开了重庆六月的序幕。重庆的雨向来不甚激烈,不如广东夏季的雨那般雷鸣电闪、倾盆而下。缙云山上还弥漫着雾气,草树也耐心地吮吸雨滴。乍的一看,好似长高了许多;再定睛一看,又并无变化。一切显得舒缓与悠然。
然而在第三天,太阳破云而出的一刹那,重庆还是暴露出它的酷热、蛮横。暑气疯了似地窜上来,将你缠绕、包裹。
同学说,在重庆生活的二十年,从来没搞懂重庆这片天的怪脾气。

南山

天色朦胧

我去上写作课。

杨晓河老师说,不读诗的人和读不懂诗的人,不能称其懂文学。

我很想懂文学,所以我去读诗。

讲《再别康桥》那天,我很开心,我一直十分崇拜徐志摩,而且《再别康桥》是他的作品中我为数不多觉得自己能看明白的一首。那天课上老师提了一个问题,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这首诗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我有些失望,我觉得这么有才气的老师不应该提这样一个平庸的问题。然后我毅然决然地以教科书的姿态进行回答【诗人通过描写自己第二次告别康桥时的所见所思,表达了对康桥的眷恋之情】

答毕,坐下,我的眼睛盯住他不放,等待着他的肯定。

他顿了一顿,眉头微皱,然后抬起头来,“好像到了下课的时间是吧?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同学们可以继续思考刚才提出的问题”。

到了第二节课,后排有个女生自告奋勇地回答了那个问题——《再别康桥》写于1928年11月,同年林徽因与梁思成成婚。徐志摩当时心情想必是失望与忧伤的。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梦是揉碎在浮藻间的,为什么不能放歌,为什么不带走一片云彩。

答毕,她坐下。我看杨老师。

他啧了一声,接着咧开嘴笑了笑,点点头:“这位女同学讲得很好,通过查了资料……”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我转过头去看那个答题的女生,再转回来,在笔记上记下了她的答案。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的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放学后我连午饭都没吃,跑回寝室找到邱同学。我说:“你知道吗,我读了那么多年《再别康桥》,原来我根本就不懂徐志摩真心想表达的东西……”接着跟他讲了课堂上那个女生的回答和老师的反应。

可邱同学出乎意料的淡定,把嘴里的牙刷拔出来,吐了一口白沫:“啊…其实我觉得这样读诗很没有意思,真的是过度解读了一首诗,一位诗人。万一人家根本就没那意思呢,那你就是往他身上强加了这么个东西”。

我有点生气,我在心里骂他傻逼,觉得他根本不懂文学,这有理有据的,明显就是事实。我很想反驳他,在脑海里斟酌着用怎样的逻辑去反驳他。

可我突然哑口无言。

是啊,万一徐志摩心里真没有那个意思呢?万一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走了一遍康桥,简简单单地写了一遍康桥呢?

我有些怅然若失。



几天后,一个朋友让我帮她写一份语文教案。我突然有种莫名感动,觉得自己终于受到了赏识,我想我必须拿出压箱底的东西。嗯,那《再别康桥》再好不过,能震撼得了我,也必定能震撼到那些还处于应试教育下接受正统三观的学子。于是我连熬三夜,查资料,做分析,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三千三百八十一字的教案。写毕,长呼一口气,粗略浏览一遍,为自己的成果感到莫大的骄傲、自豪,然后倒头就睡。那天夜里,我还梦见了一个以前很喜欢的女孩子。

第二天起身就比较懒散地着手教案的补充、润色。也忘记了何时点开了那篇文章,内容有关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姻缘。于是我又查了一下徐志摩那一两年里在做些什么,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佐证。可就这一查,我才发现1928年徐与陆小曼已是成婚两年之久。此时的陆小曼暴露出越发娇慵、懒惰、贪玩的本性,两人的婚姻早没了当初恋爱时的激情。1928年徐志摩在英期间给妻子陆小曼的信中写道“我决意去国外时是我最难受的表示,但那时希冀你能明白我的苦衷,提起勇气做人”。

看到这儿我转念一想,如果从徐陆二人婚姻的角度看,其实《再别康桥》也可以理解为徐对这段婚姻的失望、愤慨。而这也解释的通揉碎的梦、不能放歌、带不走云彩等问题。

我感到有些头晕。我思考要不要把这些内容补充到教案之中,可是如此一来这首诗的中心思想便显得模棱两可,如何在教案中解释清楚。而我尚且无法断定究竟徐志摩是带着何种感情写下了这首诗——是因林徽因缘定他人的失落,还是对陆小曼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或者根本就不存在这两种感情,一切只是我的主观臆测?

我开始有些慌张,当我自己进行自主阅读时,无论是理解浅显或是解读过度,都有时间与机会去考证、去探寻。但我要交上去的这份教案,或许某一天会用于课堂上的传授,假若我的解析是片面甚至是错误的,那些学生岂不是被我引上歧路,而无法摸索到真理?

我去找林。她跟我说不必纠结于这些细节,让我对自己多点信心,慢慢来,多经历琢磨才会有好作品。可我心里还是没底,我把徐陆的故事加入了教案,在课堂总结上强调了对于诗的阅读每个人因为经历与知识的不尽相同,可能会有各自的见解,但还是需要通过细究研讨去探寻真相。

我在想,如果是我亲自去上那堂课,去讲再别康桥,我会对学生道歉。由于我自身有限的知识水平,无法为他们的阅读指引一条我自己确信的正确的道路,我所能做的只是把有关的背景、细节摆出来供大家参考,让他们去思索自己的答案。



再后来,我去请教杨老师。我说,在文学阅读或者是其他艺术作品的赏析中,我们如何去给【理解浅显】与【过度解读】划分具体的界限。又如何去避免这两者的发生?

他本来在批改我们交上去的诗歌创作,听了我的问题,停下了笔,拍了拍的我肩膀。

他说,其实并不存在真正的过度解读。一个人,创造了一件作品,这就是一个历史。我们永远无法还原真实的历史,我们只能从这件作品的蛛丝马迹去推敲、揣测创作者想表达的内涵。但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见解,你很难说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而好的作品也根本不怕所谓过度解读,就像蒙娜丽莎一样,你能跟我说说她究竟好在哪儿吗?大家各说各的,正是这样才铸就了伟大。后来他又举了海明威的冰山原理进行讲解,说好的作品就该像冰山一样,只在水面上露出体积的八分之一,剩余的你得往海底寻……

他大概讲了十五分钟,而在第五分钟开始,我发现自己第一次对这位敬慕已久的才子所提出的意见产生了否定。



我始终相信,一个创造者雕琢一幅作品,必定有其注入的情感或思想。它不一定正确不一定符合主流,但假若我们提出了一种符合主流思想或是十分个性化却与其本意大相径庭的解读,是不是也丢失了作品本身存在的意义?

而且我发现人与文学作品也很相似。我想起那个我喜欢过的女生,有一天我发了烧,但为了展示一个很重要的PPT冒着雨回家拿U盘。那天她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身体感觉如何了,跟我说了几句笑。当时我就在想,她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那天晚上我展示PPT的时候还着重提及了她,我往台下看,她在笑。我心里也在笑。到了第二天聚餐,她坐在我旁边,我们一起玩游戏,有说有笑。我就更加确信,她肯定是喜欢我,肯定是了,肯定是了。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幸亏啊,幸亏还是按捺住了,因为后来我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的美好猜想。如果她知道了我那时的想法,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所以啊,我觉得无论是对文学还是对人,过度解读都是存在并且是我们需要规避的。

对人的解读,终归是一“情”字。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生命里,成长、承担、流淌。我们无法把握一个人全部的情感,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

海面上八分之一的冰山底下,从不会是一根抹茶味的冰激凌。你或许无法见证那剩下的八分之七,但它始终在那,不变,永恒。我们从不同的方向去探索答案、追寻真理。但始终有人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得比其他人更远,更远些。


我就是个橘子

橘子的生活平凡而丰富
橘子没有鸡汤但很阳光
当然了橘子也难免会酸
你吃过橘子吗?

希望你因文字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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