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美食：品味布朗尼里的爱与哀愁

我们的邻居凯特阿姨来自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二战后跟随丈夫来到日本工作。在小学校里教授英文。夫妻俩收养了四名日...



我们的邻居凯特阿姨来自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二战后跟随丈夫来到日本工作。在小学校里教授英文。夫妻俩收养了四名日本孤儿，其中就有我们的好朋友安迪。

安迪在金发碧眼的兄弟姊妹中长大，性情活泼，比一般日本人外向。他大学毕业后去东京工作，后来被派往上海，在那里认识了我先生。我们搬来日本之后，他也回到仙台工作。常常来看望母亲，顺便来我们家坐坐，有时也会留下来便饭。

安迪非常爱他的养母，在中国的时候就常常跟我们说妈妈做的布朗尼天下无双，可是她一生那么苗条漂亮，是不是很厉害。有一次散步中遇到凯特阿姨，我就跟她聊起这件事，她说复印一张食谱给我，还给我糖粉和装饰用的糖豆。我按着单子烤了一盘蛋糕。配方热情奔放，大量的糖，大量的黄油，成品果然香浓馥郁。切了一角给凯特阿姨，谢谢她的指导和赞助。她很开心地说我很有天分啊，可惜安迪不在家，他最喜欢吃这个甜点。

安迪出差回来，带了巧克力给我们。我先生邀他来吃晚饭，我拿出了提前做好的布朗尼，他很高兴地说，看起来很像妈妈做的。我说我特意去拜师，是凯特阿姨的真传。他说香草的味道刚刚好，中和了可可粉的苦味，可以打九十分。我逗他说十分差在哪。他说评委的感情分。

安迪说妈妈是美国人，不太习惯日本的纳豆和味噌汤，家里面本来是以西餐为主。他们几个日籍小孩子来了之后，妈妈为了保护他们对日本传统食物的感情，开始学习做日餐，蛋包饭、寿司卷、昆布汤、红豆年糕汤。为了给孩子做榜样，连不喜欢的纳豆也开心地吃下去了。但是为了照顾爸爸的偏好，这一道从祖母那里学来的甜点布朗尼，还是会偶尔出现。安迪说他第一次吃这道甜点，觉得人生幸福到顶点了，怎么可以这么甜蜜这么满足，他觉得穿着围裙拿着托盘的妈妈比天使更可爱。以后爸爸的生日，他们的生日、母亲节、儿童节，妈妈都会烘焙一盘巧克力蛋糕，给他们留下芬芳的回忆。

安迪的父亲前几年糖尿病发作，去世了，妈妈检讨说可能是以前甜品做得太多，放任他吃了太多糖，所以以后都不要再做这个了。安迪说爸爸六十几年前来到日本，没有想到就此扎根，把一生奉献给了异国的小学校。远在美国的家人已经先后仙逝，回望青少年时代，印象也越来越模糊。

食物也是一条回乡之路。身体虚弱不能乘飞机以后，家乡越来越遥远。爸爸也越来越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布朗尼。健康当然很重要，但是故乡的味道，祖母的味道，对爸爸来说，可能更重要。

安迪说走在仙台，常常能碰到爸爸教过的学生，他们都记得那个谦逊和蔼的约翰老师，都记得他曾经教过的那首歌《Jesus loves me》。

（作者系旅日散文小说家，曾任教于西北大学新闻学院，已出版小说集《左岸右手边》、《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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