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黄进业丨艰难的蠕动

 

进门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正眼望她——她盘腿坐在床上,萎缩的下肢显得很瘦小,几乎会使人忽略了她下肢的存在,如席梦思上搁着的不倒翁——缕缕怜悯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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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蠕动

文/黄进业

我很想去看看她。

并非是异性固有的引力,而是亘在因小儿麻痹下肢萎缩身后的曲折辛酸。

我知道失去了行走能力的幼小的她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拐杖固执一意地匍匐爬行; 我知道在她遭受了同桌男生的欺负后是怎样拼了命地将板凳掷出,又是怎样扼着全家兴师问罪“报仇”之后才又坐进教室;我知道她为了保住自己谋生的小商店不被无理地拆除,又是如何地到处写信吁请支持,在暖气管道从她房间通过又不给她通暖气时,她又是怎样在不生火炉的房间里熬过了零下三十多度的漫长严冬;我知道她为了走一条自己独特的路,又是如何地挣脱家人层层的呵护,独自摇着轮椅从郑州出发,经山西、内蒙到北京、东三省、天津、唐山,跋涉了中国三分之一版图上的城市,寻访搜集了三十多位残疾人的故事素材;我还知道她为了清欠出游数年的债款,又以怎样的顽强办起了“毛衣编织店”,办了服装表演,在闪光灯下摄像机前走出了县、自治州……这些传奇式的画面常常在我的脑海里映现。可是,我不知道从坑坑洼洼中走过来的她是一副怎样的钢筋铁骨?

我推开了她的门。

正在同弟妹吃简便午餐的她赶紧放下碗筷,执意让妹妹为我买饭,数次都被我苦苦地阻止了。一个肢体健壮的人怎好意思从行动不便者的碗中分食呢?进门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正眼望她——她盘腿坐在床上,萎缩的下肢显得很瘦小,几乎会使人忽略了她下肢的存在,如席梦思上搁着的不倒翁——缕缕怜悯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怜悯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也是她最厌恶的字眼。她知道怜悯的眼光下是卑微、琐屑。她就是在别人怜悯的唏嘘声中拿起拐杖告别爬行走向今天的。

她边吃饭边告诉我一件不愉快的事:昨晚几个朋友(都是些报社、电台、宣传部门因被他们采访而结识的)在这里玩得晚了一些,今天一早有关机关就要来吊销她的“执照”,说是她与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她已分别告知让他们去“自首”“坦白”。

“我这里肉也有,酒也有,就是不给他们喝!”沉着凝滞的话语极淡极淡,但我分明感到了一派秋日的萧瑟、一尊无声的冷峻、刚毅……有些动物有时会给受伤的主人一些抚慰,而有的人在同类面前也会显出未泯的兽性。

小时候,我常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匆匆忙忙或者虫的蠕动。伴着一连串的问号有时也会好奇地给它们设置一些前进中的障碍或用小树枝将它们致残,看着它们前仰后翻地挣扎,甚至有时干脆将它们毙命……那时的心也未免残忍了一点。现在想来,我们这些弱小者不也正像它们的宿命吗?它们的匆匆忙忙不正是我们疲于奔命的象征吗?

我与她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着,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总不愿启开她蓄满泪水的堤闸。人生的酸甜苦辣每每被经意或不经意地咀嚼着:不经意时是舒心惬意的酸甜,经意时则是无奈的苦涩。对于一个既没靠山又不愿寄生的她来说,内心又是多么地痛苦。当然,她也有过“既然/您已饱尝了风霜苦雨/却为何/还要把我孕育/还要将我兴奋地托起/捧送到同一境遇/难道/要我将您未尝尽的苦果/继续”同样的感慨问语,只是比这更激愤。她也想到过死,且有三次死的计划实施……死,也是需要勇气的。她只是想到父母家人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又怎能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呢?于是,她又在这茫茫的世道上奋力向前了……

她的磨难虽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也不愿违心地以她为沉重苦难的标杆而大加称誉。各人有各人的经历,每个经历都是一本帐——但苦苦寻猎更为鲜适味觉的大肚蜘蛛与挣扎于网的青虫飞蠓是不同的,如香汗与臭汗的区别一样。

生活就像爬大山,生活就像蹚大河……

我看了看窗外火辣辣的太阳,准备告辞。

“你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等天凉快一些了再走!”我一惊,弱小者的底里都有一泓善良的清泉,肢体残疾者的心灵又如此地完美。我不敢想象今生还能在哪一位姑娘的居室里能听到这样清纯的声音了。我连忙起身告辞,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怕在温馨的睡梦中被无数个艰难蠕动的生灵撞破我这脆弱的颅骨……

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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