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念茶话】亲爱的爸爸

记忆中与父亲最美好的故事，是他骑着摩托车带我去幼儿园，路上下雪，一瓣雪花落在我的腿上，我指给父亲看，他亲切地温暖地学我奶声奶气的话，哦，一颗小雪花落在了我的裤子上哦。...

“我父亲，

我，变幻中站立。

发软的街道为我们，

细数好时光。”

----叶飙《给安庆》我是一个在情感上直接而猛烈的人，有十分的爱就是表达十分，从不躲藏。而与父亲之间却是唯一的克制寡言。如同喜欢的文学作品，从热闹到平淡，喜欢的中国画，从唐代绚丽的人物到宋朝墨色的山水。我与父亲之间，有很多欲言又止，直到无话可说。

幼年时期的父亲是我眼里的炫酷英雄。记忆中与父亲最美好的故事，是他骑着摩托车带我去幼儿园，路上下雪，一瓣雪花落在我的腿上，我指给父亲看，他亲切地温暖地学我奶声奶气的话，哦，一颗小雪花落在了我的裤子上哦。我才上小学时，父亲特意开车跑去北京给我买了人生第一辆自行车，一时成为年幼的我自信的来源。他也是那个偷偷买饮料给我喝的人，每个晚上回家给我带好吃的蛋糕的人。他对我有求必应，溺爱，支持，不见得信任，但会为我的每个选择考虑好各种后果的人。

这样的父亲，是我整个童年的保护伞，呵护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所有的喜爱与梦幻。



直到后来，我渐渐长大，开始用叛逆的成长看待和评价他对待母亲的态度，一次因为母亲，我与他大吵一架，用尽失望的怨恨的言语，摔门而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和他不言不语。父亲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发信息给我，女儿对不起了，请多包涵。

请多包涵，这是父亲常常用在与人打交道时的话语，他年少得志在粮食局接替了爷爷的职位，我刚刚出生不久，在一次出差的时候患上了股骨头坏死，病退开工厂，期间几起几落，原本热爱摄影和读书的父亲，变得越来越暴躁。身体有病痛的人多如此，只是那时候我不懂得他的伤痛和内心的失落，还期待他如童年一样，是可以跑去北京为我买自行车的那个人。

父亲开始像对待成人一样向我示弱，请多包涵，让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崩塌，这个父亲，是老了疲倦了的父亲，在生活的莫测面前承受着终有一天，女儿的长大，女儿的质疑甚至渐渐消逝的崇拜。这一天开始，我与父亲开始了默契的寡言与克制。

离家很远地去上大学，再离家更远地去工作生活，他一次次在短暂的电话里听到我的决定，不敢言。我知道他有万千担忧，可依然选择了为我想好万千条退路，却只说信任我的话。我们对彼此的关心，流于几个月一次的问候，你好吗，你好吗，都挺好，都挺好啊。那就这样吧，再见。他每次必担心我不舍得花钱，都跃跃欲试要给我钱，我每次都不假思索地拒绝，有时如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让他会有短暂的尴尬的沉默。他的女儿不再需要他了，他的女儿尽早地尽快地尽可能远地离开了他，不需要他的一切了。来昆明生活的第二年，父亲和母亲来云南玩儿。我去机场接他们，站在约定好的出口，川流不息的人群鱼贯而出，我远远看到了父亲，他穿着深蓝色衬衫，拉着箱子，在四处张望着，他怎么变得如此矮小，那个在我心里魁梧高大的北方男人，曾把我扛在肩头看喷泉表演的高大的父亲，如今小了很多，他对于一个陌生地方的恐惧亦如我刚刚离开家的时候，我迎上去，大声地喊他，爸爸。

我想喊他，亲爱的爸爸，却一直没有说出口，我想喊他亲爱的爸爸，用尽所有炽热猛烈的情感，大声地表达。



注：文中所使用的配图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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