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人物志】之 凤姐自悲哀

 

凤姐一出场,众人敛息闭声,却原来是一个“恍若神妃仙子”的丽人——明明珠环翠绕,却偏生贾老太君要说她是“泼皮...



凤姐一出场,众人敛息闭声,却原来是一个“恍若神妃仙子”的丽人——明明珠环翠绕,却偏生贾老太君要说她是“泼皮破落户”,也难怪低眉顺眼暗地里思忖的黛玉要困惑再三了。可是故事的描写在深入,人物的表现在凸现,从作重孙媳妇起到贾府里什么离奇事儿人物儿都经过的史侯家的姑娘贾母,眼光可真是毒到了极致。也怪不得这丹唇凤眼的美人儿,作者竟没让她如可卿一样入了仙班只是“恍若”而已,说到底,凤姐只是富贵里的俗人。

凤姐来自于四大家族里“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王家,她自个儿也是蛮为自己的出身得意的,对着宁国府里来借玻璃屏风的夫侄那份面热心软的自得,对可袭侯的丈夫贾琏,说起自已和姑母嫁到贾府的陪嫁来,自诩“把我们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够你们过一辈子的了”,诺是这样,从平儿袭人对她一年放月银利钱的私房话的非语里,从她数落寡居的李纨胜似老封君的闲话里,从她在水月庵里与静虚一番办事请托要银子的虚于委蛇里,从她逼死了尤二及多姑娘说起一个钱儿也无的声色俱厉里,算尽了钱来,却失却了闺阁本色,烟熏气里,血脉里的高贵,变成了私欲的贲张,少了太多的情致,正如她自己的总结,这些年想了多少俭省的法子,要不,贾府里早就内囊上来了。

于是,就有了来儿虾须镯丢失,她和平儿主仆疑心是贫寒的邢岫烟带来的小丫头犯事的描述,邢岫烟虽寒气,却天然雕就,没有许多张扬,却自成一格,比不得凤姐的凛然大气,也比不得妙玉的曲高和寡,邢岫烟过的是自己——虽然,她是凤姐夫家的母侄,姨家的弟媳。她寒素,却别具特色,嫁了四大家族薛家较有作为的子弟薛蝌,即便是茫茫雪尽,她依然可相夫教子,茅屋陋舍自甘心。

凤姐姐太较真,她没有宝玉那份反正也短不了咱的那份从容,我曾窃想,嫁到贾府里的王凤姐,这时际家里也未必如她自己所自夸的富足,叔叔是九省检点史,可是大家族却是各自开各自的伙,她哥哥王仁投亲,就是一处暗笔,尤是如此,她才如她婆母邢夫人一样,对银子钱格外的在意上眼,甚至,连自己怀了个儿子,也不怜惜自己的身体,竟然小丢了。越是没有或是接近丢掉,才越是分外的在意与刻意,每每读红楼,都觉得凤姐过得太用力了些,努力到了极致,一切都成了虚伪,一切便尽归如虚幻,所以贴心的丫头平儿要劝她,她虽是义无反顾,却悲壮得犹如荆珂。

鲁迅说,闻得贾府悲凉之雾的,只有宝玉一人,其实不然,凤姐和可卿,作为内管家,估计是最深切体会的,可卿的法子,凤姐使不得,用得上,也未必有人会理解,在一圈子的拆台中,她有的,只能是虚张声势。表妹宝钗是个乖人,对着她姑母王夫人,她说,“姨母难得忘了我家,当初也是这样不成?”感概大厦将倾前的无奈,又岂独探春自家作乱抄检时的沉痛?宝钗是冷眼相观,对宝玉,她认真的告知还有几件说不得的大事,一旦闹腾出来,又不知若何——这就是独具慧眼,宝玉虽上不得台盘,在处理家事上的聪明障眼,宝钗还是看得到的,赵姨娘看黛玉,黛玉使眼色让赵姨娘的眼中钉宝玉先走,他闻色知意的拔腿。凤姐病了,他约了人去看望——在一众人的用心中,凤姐的用力,就显得过了劲,于是结局就更加的悲怆,一家子的不说好,倒是“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过生日显摆着呢,男人偷腥了,她偏生要闹个鸡飞狗跳;太婆生日,为了下人的不给力,她绑了答话,没料到婆子邢夫人与妯娌尤氏不约而同的放了冷箭——大闹宁国府里的飞横跋扈,变成了小媳妇的偷偷摸泪,人生苦闷,奈何如斯?纵然聪明的鸳鸯拉着贾母给平了反,但一切潜在的敌人的磨刀霍霍里,凤姐孤军奋战,你看大观园姊妹找她要银子钱,李纨看似义正辞严的一席抢白话,又有着多少的怨气与不屑?亲姑母王夫人拿到绣春囊时毫无念挂的声色俱厉,可见多少委屈与心力交瘁,贾府即便不倒,凤姐姐也注定要先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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