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洞｜荆轲刺秦成功之后……

在扶苏东进的过程中，一个叫做陈胜的佃户在同伴们“苟富贵，勿相忘”的憧憬中，大声喊了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不过，到死，他的同伴们也不知道陈胜的鸿鹄之志到底是什么。...



文 / 紫月

公元前227年，荆轲于咸阳宫手刃年仅32岁的秦王嬴政，八百里秦川尽缟素，秦国新丧，关东诸国纷至沓来，演出一幕了“柴桑口卧龙吊丧”的活剧。

可是诸国使节不是诸葛卧龙，秦国诸臣也绝非鲁子敬。

十年前，一篇《谏逐客书》让李斯异军突起，不过，虽然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但绝对当不了方丈，面对秦王意外身死，李斯可能一边和前来吊唁的宾客虚以委蛇，一边更为找到攻打燕国的口实而窃喜。作为法家的忠实拥趸，一个客卿的职业操守告诉他，自己应该像一个律师，终极目标不是坐上雇主的位子，而是获得一个表演的舞台。

由于嬴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荆轲一击毙命，已经没有了秘不发丧的可能，更由为了撇清“主少国疑”的嫌疑，李斯必须尽快在诸位公子中做出选择。虽然李斯还没有想到用鹿和马去检验胡亥的智力和自己的威望（日后臭名昭著的赵高依靠和嬴氏的远房姻亲关系，此时刚刚成为了皇家马厩的管理员，级别大概相当于赫赫有名的弼马温，不出意外，很可能在这个位子上了此一生，连忽悠李斯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果将这个三岁的孩子推上帝位，无疑会让自己承担“专权乱政”的道德风险和破坏礼法制度的政治风险。更何况，手握内外重兵的蒙氏家族站在大公子扶苏一边，而且扶苏身上二分之一楚国血脉，也无疑让李斯感到了一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温暖。

另一位军方代表王翦，在伐楚途中，不断地向嬴政要求各种赏赐，无论是利欲熏心还是演技高超，李斯看在眼里乐在心中：王翦这老滑头，既表了忠心，又间接放弃了自己的政治诉求；此外，无论蒙氏家族的铁骑还是王翦手下的雄兵，都是二十军功制下浸淫出的虎狼之师，他们只关心用大秦帝国敌人肩膀上的脑袋换取功名富贵，老板可以换，但绝不能没有，更重要的是，砍了自己人的脑袋历来不发工资，甚至还可能坐牢。

于是，在稳定的枪杆子旁，公子扶苏在各国使节观礼下登基坐殿。次年，在“为父报仇”的旗号下，连刺杀成功预案都没有准备的太子丹人头落地，燕国并入秦国版图。李斯注定成不了王莽，只有可能当霍光；而王翦、蒙恬也绝对比跋扈将军王凤高明和忠诚。

朔风中，嬴政血溅秦廷的消息越过漫长的烽火台，将领们纷纷主张南下大肆劫掠，一个年轻将领也敲击着手中的武器表示赞同，但例行的欢宴开始之后，他独自走到账外，望着无尽的黑暗，他思考着：美酒、女人、黄金可以带回草原，却只恨温暖的宫殿、先进的冶铁术、富庶的城市……仅凭骏马的四足带不走，何况怎么打？打下来怎么守？守住了干什么……算了，这些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还是先把草原上的星星篝火都聚拢在匈奴王帐的周围吧，二十年后，这个年轻人被尊为头曼单于，之后他有了一个更为有名儿子——冒顿单于。

与此同时，一纸密信传到楚王负刍的案头，齐王建提出联合楚国干掉赵魏，然后和秦国形成鼎立之势；答案并不需要多加思索，在楚王看来，三分天下与上个月秦国新君扶苏送来的六百里土地相比实在是镜花水月。几天后，李斯如释重负地将这封密信递给了身边的王翦、李信和蒙恬……两年后，王翦、王贲父子双杀赵魏，又过了两年，齐楚两国变为九江郡和琅琊郡，六国一统，霸业草成。

在扶苏东进的过程中，一个叫做陈胜的佃户在同伴们“苟富贵，勿相忘”的憧憬中，大声喊了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不过，到死，他的同伴们也不知道陈胜的鸿鹄之志到底是什么。因为，政治上相对保守的扶苏并没有大规模卫戍渔阳，而是将战略重点放在拱卫京师咸阳，东辕西辙，即便陈胜又一次“中奖”，当上屯长，干燥的上郡地区可能一年到头都不会有那场要命的大雨。

没有了一年四季到处出巡的秦王政，张良和他的力士朋友只能苦守在咸阳宫外等待行刺扶苏的机会，岁月蹉跎中虽然应该还有机会桥头拾履，但按照子房的性格，最终还是要拿着《黄石公三略》混入大秦公务员系统；心高气傲的项羽见不到耀武扬威的始皇车队，失去了“反秦复楚”的目标，也就不会有“彼可取而代之”远大志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变成一个古老的传说；乐天知命的刘邦就更不会大发“大丈夫当如此”的艳羡之词，最终在沛县居委会治保主任的位子上和狐朋狗友厮守到老……

海内初定，百废待兴，公元前213年，嬴政遇刺十五年后，李斯焚书坑儒的建议被始皇帝扶苏驳回，罢相；匈奴犯境，蒙恬大败之；同年，蒙毅进言少肉刑，获准；是年秋，天下大稔；赋税变为十五税一开始减轻。从制度上，陈胜、项羽们出现的几率进一步降低，中国历史仍旧会行进在大一统的轨道中，帝国渡过了最初危险的二十年，开始默默地等待着下一场变乱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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