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何秉性难移?

 

生命中,“未能完成的”、“遗憾的”、“不能释怀的”,时间真的能够替我们解决吗?心理学发现,那根本不是事实。我们大多数人只是刻意逃避不去面对,却被“未完成事件”完全控制。回到“未完成事件”,加以有效解决,才能促进心灵的成长——这才是生命的本分。...

人为何秉性难移?
人类的一生都是在追求“离苦得乐”——我们活着,就会想方设法远离痛苦,获得欢乐。

在西方完形(Gestalt)心理学的理论中,认为所有的生命体,都有朝向自然、健康与成长的趋动力。然而,人为什么又会固化在某种模式中,产生所谓的“执著”?并且这种模式明显不是趋向于“离苦得乐”,毋宁说只是习惯使然。即使是这种习惯性的旧模式导致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挫折,人们仍然舍不得改变和放弃。

人类为什么会明显地、公然地与“离苦得乐”的生命方向背道而驰呢?在被固化的旧模式中,人们的执著因何而起?又是怎样发展成“秉性难移”的?

心理学有一个试验,在白纸上画一段圆弧,醒目地放在孩子们走过的地方。这时候,经过的孩子们会自然而然地拿起笔补上线段,让原先的圆弧成为一个完整的圆。更令人惊奇的是,大猩猩也有此癖好。并且小孩子或者大猩猩都会尽力使自己画的线段平滑,以使完成的图形与原先的弧完美接合。



人类天生就有将事情做完,让需求得到完全满足的趋向。所以,人类有许许多多身体的、感情的、心灵的需求,它们各自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并且列队等待着我们去满足。

人类和其他所有的动物一样,首先都有对生存的需求。一旦满足了最迫切的需求之后,就会兴起满足下一个需求的愿望。例如,饥饿时我们就会找寻食物;吃饱以后,如睡觉或交友等第二需求便会接着浮现。又例如,你计划要去看电影,此时突然有人通知,你的母亲生病住院了。于是去看电影的需求立刻退为次要,而到医院去看母亲便成为最迫切的需求。

满足了最迫切的需求之后,接着转向次一个需求,这一机制不断地发生在我们身体、感情、心灵的所有领域。每当满足了一条需求以后,已满足的需求后退,让出一条路给下一个需求——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我们都知道,理想的情况并不多。大多数的需求无法及时满足,因此它们就卡在那里,无法后退。

无法满足的需求,将一直牵引着我们心灵的注意力。

例如,今早你想为昨天的吵架,向你的伴侣道歉。虽然你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什么都没说。之后,你的心里便一直想着、惦记着这些要说而没说的话。你在公司里与他人说话时,心神恍惚,因为你仍将注意力集中于过去尚未解决的问题上。

在完形理论中,将这些未解决的问题,未满足的需求,称之为“未完成事件(unfinished business)”。

人们会自然地追求满足原先未得到满足的需求,但当未得到满足的需求在当时的情景中无法满足时,人们会将它带到日后的生活中。这时,麻烦来了。

由于这一需求产生于过去的情景中,所以这一需求现在变成了“失去基础”的“未完成事件”。当我们要完成时,就只能将它建立在某种类似的基础上,成了“投射”或者“内射”,结果殃及无辜,造成更大的问题。于是,一个恶性循环形成了。

我有一位学员,她年幼时面对粗暴、严厉的父亲,不敢表达她的不满和愤怒,只能拼命取悦和讨好。结婚后,她将过去未能表达出来的不满和愤怒投射到自己的丈夫身上,动不动暴跳如雷、大发脾气。事实上,她已不自觉地变得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了。后来,她竟然动手开打,丈夫忍无可忍的时候便拳脚相向,于是,投射甚至演变成家庭暴力。她的婚姻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而她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其实,她对丈夫的不满和愤怒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未完成事件”


我们要了解,在心灵层面上的“未完成事件”和在工作层面上的未完成事件,是完全不同的,二者对生命的影响力也极为悬殊。

“未完成事件”绝不可能真正使人感到满意,因为最根源的需求仍未得到满足。于是一再地努力尝试完成“未完成事件”,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但如果情况不允许,我们接下来的招数就是压抑并努力遗忘:

完形治疗之父皮尔斯说:“欲望受到挫折,要满足它有危险性存在,而挫折感的紧张也已经无法忍受。此人于是压抑欲望以及对这个欲望的察觉,好避免受苦并远离危险。”

用压抑和努力遗忘,将“未完成事件”排除在察觉之外,至少比让它永远打开着,有一个隐隐作痛的需求造成的感觉好多了,并且也可以允许我们有能力去满足下一个浮现的需求。

不幸的是,一旦个人想办法将这些“未完成事件”排除在他的察觉之外,那么他就丧失了自我觉知,结果形成:解决—无效—再解决—无效的恶性循环,就会带来疲劳、注意力散漫、混乱、紧张、身体疾病、破坏等“未获满足”的轮回状态。

“未完成事件”的需求未满足,然而它却拥有生命里的支配性力量,它霸道专横地要在其他事情之前先被完成;所以即使我们长大成人,我们也会用同样的态度,再做出同样的努力。然而,我们以前就未能完成的事件,在时过境迁之后,变得愈来愈不可能完成。这真是一个痛苦的恶性循环:执著于“未完成事件”的人,即使现在环境已经很不同了,仍然会持续在他童年时期的需求里。
我们察觉不到的“我”
“未完成事件”有着如此惊人的能量,无论我们如何自我暗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时间可以解决一切”……我们还是会一再回到“未完成事件”的原初需求上来,备受制约。又因为诸如此类的自我暗示,我们反而没法再次清楚地看到“未完成事件”的真实需求。

我们丧失察觉的结果是:我们不知不觉地轮回在旧的行为模式中不能自拔。于是我们生命的能量因“未完成事件”卡住或者扭曲,导致生理性与心理性的问题——精神官能症、肌肉僵化、身体盔甲(body armour)……

我也十分希望“事情过去就已经过去了”、“时间可以解决一切”等等可以成立,并帮助我们解决问题。然而,心理学研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事实。

皮尔斯认为,相比较那些已经完成的事件,人类更倾向于记得“未完成事件”。并且人类还有一个自然的倾向:重新拾起并且完成“未完成事件”。人类还会纠缠或者执著在“未完成事件”里形成一套个人的观念、看法、价值观等等,甚至形成个人的生命意义。

在进行心理咨询时,我认识一位先生,他小时候尿床,有好几年,会在半夜里被脾气暴躁的母亲从被窝里提出来赶到院子里。年幼的他自然无力反抗,也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成年以后,他对遇见的每一个女人都从心底里鄙夷和嘲讽,这实在是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显然,表达对母亲的愤怒和怨恨的需求,是他生命里的“未完成事件”,导致他用鄙夷和嘲讽的仇视态度理解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女性。

还有,没能考上大学的父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子女上一回大学……这样一再沉溺在“未完成事件”的需求里,基本上是我们人生的常态。

从前有一位古怪的人,名叫那斯鲁丁,有关他的故事非常多。

传说有一天晚上那斯鲁丁在广场的街灯下匐匍前行,好像在找东西。

附近的人过来问他:“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他回答:“我的钥匙丢了”。

那人又问:“你确定它是掉在这里吗?”

“不,是掉在那边的草丛里了。”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找?”

“因为这里有路灯,比较亮啊!”

其实,这位特立独行的圣者以这种愚行,以挖苦的形式警示我们:在解决心灵的痛苦时,我们往往力图在“有亮光”、有面子的地方,去解决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问题,就像刻舟求剑的愚人一样。

因此,从“未完成事件”那里逃开,让自己视而不见,打算让时间或者别的什么“代替”解决,是愚蠢而徒劳的。对“未完成事件”的刻意回避与否认,让我们丧失了察觉,处在轮回中而不自知,这在佛学中叫“无明”。自作聪明地让“时间”或者别的什么代替解决“未完成事件”,在一个禅师看来,就是“偷心”;因为我们总是“在路灯底下寻找掉进草丛里的钥匙”,所以被佛陀骂作“愚痴众生”——“愚”是因为无法清晰地察觉真相,“痴”则是一再地痴迷于旧模式的轮回中。

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总希望自己内心的问题,最好由自己的配偶代替解决。所以,很多人抱怨自己过得不好的根源在于自己的配偶。并且,他们会进一步陈述为了让配偶改变,自己所做的种种努力。再然后,他(她)就会向我讨教应该如何让她(他)变好。我会反问:“你自己打算什么时候‘变好’?”

我们为了改变其他人耗费了生命中的极大能量,尝试各种可能的办法。为了让对方(往往是最亲密的人)感到罪过及羞愧,我们极尽责难、收买、诱惑、胁迫、疾病、怨恨、自我破坏等手段。只有等这一切方法都失败之后,我们才开始想到要改变自己,去亲自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有很多人还是不愿意。事实上,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做出调整的人数之多,是心理行业之外的人所难以想像的。

真正接受记存在你心灵深处的那些“未完成事件”——即使它们使你如此痛苦。有勇气去重新经历自己生命里的每一个“未完成事件”,去看那些存在的事实,才能在生命里开始拥有智慧。这样的人将不再怨天尤人,不再将责任推给环境和别人。他会为自己的思想、情绪、人际关系、生命里的每一个结果负起责任。结果他得到了心灵的最大自由。

[本文作者陈阳,自幼习《易》,临床心理学博士,本文节选自《活出完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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