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m.五 月 記 ｜云 上 天（語音）

从五更枕席上参勘心体，气未动，情未萌，才见本来面目.向三时饮食中谙练世味，浓不欣，淡不厌，方为切实功夫....



Jun-04, 2016/SUMMER.

by Jovee”

1.

喜讯，清夏来临.

当汗水成束的流淌下来，肉体渐渐充盈饱满，呼吸变得更加肆意，我知道清夏到了.

我写文章的习惯已经有好些年，每年夏日将至，我都要感慨一下，对于清夏的情愫与喜爱.

清夏多好呀，有黎明时的凉风，有午间肆意流淌下来的汗水，有彻夜的蝉鸣与皎皎明月光，有无止尽的绿色，有各种植物的气味，有更热烈的血液，有更多的感情.

人的感情.

我母亲常常评价我的一句话，她时常蹙着眉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年纪轻轻就暮气沉沉，丝毫没有朝气，甚至于缺少人的感情.

我对很多东西没感情，其中或许也包括人.我母亲说这话时的不满，是因为她觉得这些人里也包括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了，这感觉或许可称之厌世.

我想养条狗，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有一条狗，我或许就可以拥有更多人的感情，我或许就可以离这个世界再近一点点.

如果我没有一条狗，有一天也十分不幸的不得不放下画笔为了生活而忙碌，在某一个冬日的凌晨从高楼上醒来，孤身一人浑身疲惫地看向窗外，窗外一片灰暗.

那便真的是了无生趣了.

2.

五月是毕业季.

毕业季，最多的便是酒和嘶吼，是青春年少的男男女女，是伤离别，是说再见.

毕业答辩和毕业宴是同一天.好吧，我本来是想用散伙饭这个词的.

那天聚会之后，几十个人涌去唱歌，大家来来回回各个包厢串着场，摇着骰子喝着酒，说着不留遗憾的话，做着不留遗憾的事，好多眼泪.

我是说只喝旺仔牛奶的.

成浩把我拖进包厢，指着一杯加冰的，琥珀色的液体说，你的旺仔牛奶已经准备好了.

我看了看周围十几个人都不像会放我走的样子，就坐下来开始陪着他们玩起了筛子，一杯接一杯的喝.

凌晨喝旺仔牛奶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难过，看到有人哭，看到有人蒙头睡觉，看到有人喝旺仔牛奶喝到神智不清，看到有人抱着话筒嘶吼，其实也没什么感觉，毕竟用我母亲的话说，我这个人是有点缺少人的感情的.

可也许是不该把琥珀色的旺仔牛奶和红色的，金色的旺仔牛奶混起来喝，我于是有些昏沉.

昏沉了就该睡觉，于是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我趴下了.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哭，居然真的有人会哭.这个问题让我十分困扰，以至于第二天躺在吊床上晃啊晃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我越晃越昏沉，直到晃的有些想吐了，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为什么会哭.

我就突然变得很沮丧，吊床不再摇晃，胃里的旺仔牛奶平静下来.

我就有点想哭.

3.

答辩的时候和晚宴快结束的时候，几个老师都给了我很大的肯定，季奶奶说少有人能够又是大老板又是艺术家，但她觉得我日后可以做到.包老师则说，几年后设计学院若能出个名人，那人一定是你.

坦率地讲，我脸皮虽厚，也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只是最近半年，忽而就有了些奇怪的习惯.无论别人是夸我还是贬我，我都只是微笑着点头，如此看来好像实在是有些不谦虚.然而书里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越来越清楚自己走到了哪一步，也就越来越不在乎别人觉得我走到了哪一步.

如果说达到我最后的目标需要九步，而崭露头角真正让人折服是第六步，那么我如今才走到了第三步.

夸我的，无非是见多了一步未走或只走了两三步就开始把自己的能力变现的画者；又或者是见多了一生极限也不过止步于第五步的老一辈画家，故而觉得我有些不一样，觉得我尚且年轻，或许日后能走得远一些.

其实这种看法很没道理，因为互联网时代我所能看到的和学到的东西与老一辈人是有本质上的不一样的，而因为我自己有些积蓄可以啃，所以这种“游手好闲”的态度和忙于生计的年轻一代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始终很清醒，卡上的金额在越来越少，这就意味着自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而我要踏出九步，如今不过第三步，往后的步数一步比一步难，一步比一步花时间，我都不确定有生之年踏不踏得出那第九步，自然是不敢沾沾自喜.

至于那些贬我的…关我屁事.

我笃定这世上除了季越便没有比我更了解自己的人，既然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那自然便是对的，谁又能来对我指手画脚.

有人说我游手好闲，有人说我不思进取，因为我不工作，也有人揣测我是不是在啃老.

他们或许觉得，你既然会画画，那自然是要去靠画画赚些钱的，你既然是年轻人，自然是要为了日后成家立业而努力的.

可有意思的是，我迄今为止靠摄影赚过钱，靠做设计赚过钱，靠投资理财赚过钱，甚至靠嘴皮子赚过钱，却惟独没靠画画赚过钱.

画画是我窥探星辰大海的唯一道标，倘若星辰大海不为我睁眼，我又哪里来的坦然去成家立业.

很多人觉得自己不得志，觉得自己没有时间，没有金钱，没有机会.于是乎平日里想的最多的，就是“我应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现在是谁”，而不敢去想“我想要做什么”“我擅长做什么”“我将来还能是谁”.看似生活愉快，其实内心有多少不甘，却为物欲所累.

我厌世，厌的是世间强加与我的欲望.

寡欲，省多少烦扰.

4.

这世间有些事会让你感到奇妙，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突然发生，没想通的问题突然想通，这大抵便是人们所说的机缘.

半年前学院就找过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办个人展.我觉得这种事实在是浪费时间，就一再推辞.

四月的时候，学院又先后找到我的导师上官和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办展.

我还是不想办.

我的好朋友葛臣觉得我这想法多少有些脑残，毕竟这也是场校方赞助的个人展，任何学校一年也不过寥寥二三人能有资格去办展.他在东南大学，想必确实有很多人争着办展.但我其实是真不想办，觉得浪费时间.

因为这场展并不是很大规模面向社会的展，而且我也清楚展出的主力是我的画和设计作品，我自觉设计作品很一般，而绘画作品多是临摹学习的大师作品，自己的作品更多的在笔记本里，实在没什么好展.

但是盛情难却，我就应下来了.

我前面说过了，我没什么东西好展.怎么办？想来想去也只有水彩画有点看头.

关注我微博或者朋友圈的人都知道，前面几个月我都是在学习人体结构与进行自身风格的探索，所以这半年来我几乎是没有画过水彩画的.

然而虽然一笔未画，但艺术这东西很多方面是相通的，比如审美.

我看着自己以前的画作，心想这么糟糕的东西拿出去给人看，我脸还要不要了.

我就翻出了尘封许久的水彩.

早年我刚学水彩的时候，不得法.水彩被我用成了上色工具，而不是水彩.

有人觉得这是句废话，水彩是水彩，这实在像是一句废话.

可是水彩的真正魅力，在乎于水，在乎于光影虚实，在乎于干湿浓淡，颜料和纸都得考究，而其目的依然是为了表现水.

如果画面不会呼吸，不会流动，不会变换，那怎么能叫水彩呢.

至于为何说是机缘，自然是因为得了许多意外之喜.

这东西说来其实玄乎的很，总之在人的一生中可能出现这样的时候：他对一切事感到厌倦，认为一切所作所为都是错的.

而开始重新拾起水彩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与满足，这满足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我无比确信重拾水彩是正确的事.

我最初感兴趣的画种就是水彩，接触最多的也是水彩，最为擅长的且花了最多时间的，还是水彩.

想起梵高给他弟弟所写信中的一段话.

“虽然最初印象过去了，但是它仍然保持着它的价值，因为有时毕竟证明最初印象是有道理的，所以人们就返回最初的印象.”

能重新看到最初的印象，这大抵便是机缘.

5.

我在知网找到一篇关维兴先生的学术期刊，叫《水彩人物画之我见》.

里面有这么一段话：

【正如刘勃舒先生所言:"当今不少人只能画漂亮的人形,很少能画形象了."形象这个概念,我认为是画画的人要认真琢磨的.】

这段话对我而言，说是醍醐灌顶也不为过.

形象.人们对这个概念有多深的理解呢？

形象是一个作品的气质，是一个创作者的灵魂.

古代画家的笔触与用色是他们的形象；作家写自己擅长的题材，书中人物也都有鲜明的形象；微博上的网红与演艺圈的明星，自身便是形象；再退一步说，某个人养的某条狗或猫，一旦有其不可替代性，也成为了形象.

形象这个东西，对于创作者而言很重要，甚至是全部.有些人借助笔墨文字乐律创作出形象，有些人把自己作为创作对象塑造形象，还有些人聚各方力量，在更广大的层面上塑造某一品牌的形象，以及宗教擅长的，用传说与教义塑造神佛的形象.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那被称之为形象的东西.

这不单单是画画的人要琢磨的问题，而是每个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要琢磨的问题.

做一个东西只是追求表层的“好”是没有用的，如果没有“形象”在里面，再好也终归是死物，没有特殊性，没有感情，没有值得人多看一眼的地方.

无论是想要创造出可以成为经典的东西，还是可以拥有巨大商业价值的东西，这都是个不得不想的问题.

因为这是个很大，很重要的问题.

6.

五月末，去了趟厦门.

我这个人不喜欢旅游，不喜欢出远门，不喜欢凑热闹.

但我确实是喜欢到处走走.

所以这次在环岛路的一家民宿住下后，就去海边的沙滩上走了走.

浪花拍打在腿上传来一阵凉意，海水与泡沫涌上来没过我的小腿，远处是赤金色的云团与光着膀子的老人，深蓝天空下，渔民划着木筏去往自己的墨绿色小船上起锚收网，寄居蟹在黑色的礁石间躲藏.

心神突然放松下来.

这座城市的节奏很慢，慢到我有些不喜欢.我喜欢闹中取静，却畏惧真正的宁静.

我梦到过自己是万顷湖泽中的一尾鱼，却不甘做无尽汪洋中的一滴水.

这般想来，内心深处所期望的到底是星辰大海，还是……

明月大江？

一定是被禅宗的思想给影响了，我在中华街大口地嚼着蔬菜沙拉有些生气的想着.

呸，这沙拉怎么没放橄榄油.

7.

我前面说过我想养条狗，一条金色毛发的狗.

高中同学在五月的最后一天突然发来一条微信说，赵老湿，听说你想养条狗.

我说是啊.

她说，我家悠悠刚刚产了一窝小狗，我家悠悠是找纯种的狗配的，我家悠悠是条金毛诶.

我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阴雨，却突然无端觉得天气真好.

我即将拥有一条狗.

这岂能不好.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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