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乔峰《雨中记:生活的子弹》(外四首)

《雨中记:生活的子弹》闹钟响了，起床了风吹雨打，闪电雷鸣我的战袍是雨衣，我的座驾是单车漫天的雨...



《雨中记:生活的子弹》



闹钟响了，起床了

风吹雨打，闪电雷鸣

我的战袍是雨衣，我的座驾是单车

漫天的雨，像子弹密集地朝我扑来

疼啊……疼啊!牙关里传来心脏的哀嚎

前方的坑洼，使我的轮子不停地抖啊抖

就像战壕，深浅不一一样

但车间是我现在生活的高地

任它怎样，我也要向着前方前进

做一个不怕死的小兵

看到后面超上来的家伙

一个穿红色雨衣的家伙

他也被雨水打的呲牙裂嘴

他也同我一样，是一个生活中的小兵

我们的动作很整齐

都是紧紧地抓住单车的手柄

朝着不同的地方开去……

《扫描员的存在感》

流水线，在夜班一字排开

扫描员，从一到十，在夜班一字排开

货车尾，载着装车工，在夜班一字排开

佛山件、深圳件、东莞件、江门件……

我们通宵守着这一道道关卡

随时准备着向拉头流下来的快递件开扫

我们手握着着扫描枪

时而嬉皮笑脸、时而沉默不语、时而牛皮满天

红色的紫外线，从枪头射向流动的地名条码

便有一串正确的数字回应给我们

像是在说;扫描员同志，辛苦啦！

这长长累积的记录啊！是上班的证明

没有缺勤的证明，没有迟到的证明

没有偷懒的证明，没有早退的证明

没有生病的证明，没有旷工的证明

同时，也是我们夜间存在的证明

《异乡的中秋手记》

广州，到了入秋的季节

枯草、老树，在风中紧紧抓住泥土

挺直的夜路上，月儿照出我下班的影子

异乡的村庄、街道上，开始摆起了月饼

中秋，临进、临进……厂区

不过，好像除了月饼的提示

我们的中秋，在不停的流动中变淡了

只开始关心和谈论起有没有假期

也许有了假期，才叫中秋，可以围炉夜话

可以把酒当歌、可以约会女友、可以思念亲人

眼镜儿和肥仔说;是的，在异乡，我们始终是客

这顿时，又让我想起了养我的那片土地

我没有忘记遗落在龚滩老街的梦

和那青石板上弹跳的诗句

我没有忘记船帮、纤夫、盐籽、吊角楼

和那乌江两岸调皮的猴子

我更没有忘记遗传的民俗与口感

土家人的酥食，在印板里图说中秋

刻满的花纹、字迹

竟然与我在异乡的中秋手记

遥相呼应，极度吻合

《夜中书》

夜中的池塘，吻上了月光

夜中的鱼群，奔跑地追赶着

我们身体上落下的汗珠

光头停下来，眼镜停下来

胖子停下来，我也跟着停下来

工闲的时刻，台阶是我们抒情梦想的地方

短暂的睡去，梦中遗流的口水

夹带起浅浅的微笑

没有假日的夜班，货少的礼拜天

是唯一幸福的一晚

可以欣赏立秋的落叶

可以看地上打滚儿的纸条

《工业区手记》

从一块招工牌开始

工业区文化的源头就此喷涌……

男和女的工衣在绳索上飘写

主人之间的故事

车间、食堂、宿舍

一条挺直的线条

把他(她)们穿起来奔跑……

搁浅的青春，搁浅的梦想

向往围墙之外的夜市

东莞炒米粉，可以让人入乡随俗

地摊上的物件、文艺杂志、小报

还有那医院期刊上幽默笑话

可以寄放暂且孤独的灵魂

电台里磁性的声音

在慰藉网络时代来临前的夜晚

先锋898，飞扬971，华夏之声

这些固定的频率，在2010年前被无数次捕捉

摇摆的天线可以作证的

工业区，一座丰满的城池

有流动的长河、屹立的丰碑、群落的塑像

还有段段续续的文字表

机器、断指、流水线、上下铺

厕所诗、明星画报、恋爱、乡愁!

工伤、讨薪、迁徙、失业、奋斗……

这些翻来复去交错的词语

造就了一种融不进也离不去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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