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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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小的时候，我俩骑自行车上下班。

那时候每天晚上下班后，他都要先回我爸妈家，接了孩子，然后骑车带着儿子回我们自己的家。

这一圈骑下来，大概能有十里地吧。

第二天早晨上班前，他先要骑车把孩子送到我爸妈家，然后去上班。

1999年，看同事买了踏板摩托车，我们俩也勒紧裤腰带，斥巨资5000多元钱，买了一辆当时自以为很高档很拉风的摩托车。

买车原打算给我骑着上下班，结果他领着我试骑了一次后，我坚决拒绝了这份好意。因为摩托车发动以后，我感觉自己的胆子、眼神、脑子还有手脚都不够使唤的，心里慌慌的，驾驭不了，太危险的感觉，完全失去了骑自行车的那种安全踏实和悠哉感。

最后这车就成了他的代步工具。

刚买摩托车那会儿，儿子三岁。

他跨坐在摩托车上，后座带上我，儿子可以站在前面的踏板上，三个人在一辆车上，很宽敞。

那时候每天去幼儿园接送孩子，还有周末去姥姥家或者去近郊兜风玩耍，一辆摩托车，载着我们仨，无数次风驰电掣，穿行于姥姥家、我们家、幼儿园和小县城的大街小巷。

冬天接孩子的时候，特别是一早一晚，怕凛冽的寒风吹着孩子冻着孩子，总是给孩子的外套穿得厚厚的，外套长短能盖住膝盖那种，头上的帽子要戴得紧紧的，而且还要系上围脖，总之要捂得严严实实，不能让风灌着孩子。

好天气的时候，孩子站在摩托车的前踏板上就行，小人正好被爸爸的双臂和双腿围在胸前，骑行中，孩子的视线可以看到南来北往的车流和人群。

风大雪大的时候，就让孩子背对着前方，脑袋紧贴在爸爸的胸前。

怕站立不稳，摩托车启动的时候，孩子总是紧紧地抱住他。

若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行，他的身后，是紧紧环住他腰身的我。

今夏某天傍晚，他开车载着我回家时，我偶然瞥见车窗外一辆同方向行驶的摩托车，前面带着孩子后面载着女人，我的脑海中倏然闪现，多年以前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辆摩托车上紧紧相拥，在数不清的暮色和清晨中呼啸而过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应该是做男人最幸福的时刻吧。

身前是孩子，身后是老婆。

对他，我们是那么的依赖；与他，我们是那么的亲密。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贫，可一脚油门，就能载着他的两个挚爱，自由奔驰在空旷的大路上，幸福和快乐也是满满的。

后来，小子逐渐长高，在摩托车上站着，已经开始挡他的视线了。

于是摩托车启动时，儿子开始主动蹲下身来。

在幼儿园和我们旧家的这条不远不近的路上，孩子都是一直乖巧地蹲在摩托车的前踏板上。

键盘敲打到这里，我的眼睛忍不住潮湿。

后来等我们有条件，买了自己的汽车，他无比兴奋，经常邀约儿子，要带他出行。

男孩子自然也喜欢车，只是，孩子已经过了那个跟在父母身后的年龄。

我们一家三口坐新车一同出行的机会，已经历历可数了。

真正承载我们一家三口最多、最美好记忆的，是那辆跟随我们仨十年之久的老旧的踏板摩托车。

十年。

前尘往事如云烟。

买了新车以后，摩托车正式退役了。

我们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置它。

舍不得扔，但是储藏室已经放不下这庞然大物了。

摩托车在新家楼下的松树下停放了很久。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让收废品的人来把摩托车拉走了。

那段与摩托车相关联的，属于我们仨的共同回忆，仿佛随车的离开，也一同渐渐远去了。

前两天晚上，就是我在微博（@灯芯绒）和微信（dengxinrong201407）里晒图，我和他在菜园里看星赏月研究蜘蛛那晚，我俩开车离开菜园时，在山上路口处遇见邻居大哥，他一个人抱着他的小外孙，站在空旷的山坡上，正朝远处瞭望。他于是停车，与大哥打招呼。我在车里，隔着车玻璃向外望去。夜色中，星空下，整个山坡寂寥无人，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抱着一个柔软的婴孩，悄无声息，面对空旷幽远的山谷和夜空。

我想，那一刻邻居大哥的心，定是无比柔软的。我甚至猜想，这老男人和怀里的孩子喃喃轻语的声调里，恐怕柔情都能流出水，渗出蜜来！

和抱孩子的大哥道别后，车上了公路，我静静地倚在后座上，任由微凉的夜风惬意地拂过发梢。

远处的霓虹闪烁，车如流水，舒缓地淌进流动静谧的夜色中。

越夜越沉静，越夜越温柔。

那一刻，被夜色沉浸的我，分明又看到我们一家三口，骑着那辆旧摩托车，从遥远的记忆中，穿过熟悉的街角，迎风带笑，飞速驶来。

后记：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又一想，严格地说，我应该写成：我家男人最幸福的时刻。

之后我又一想，更严格地说，我应该写成：我猜测我家男人最幸福的时刻。

其实吧，我是以一个自以为了解他的中年女人之心，揣摩他当时的心思。

等我把这篇文字发出去以后，我准备选个好日，在幽深的树林里，在银色的月光下，挽着他的手臂漫步时，找机会和他聊聊这个话题。

我猜想，我若问：是不是那时候你最幸福？

他定会呵呵憨笑。

我能想象出，那一刻，他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在无声地欢笑；

他脸上每两条皱纹的沟壑间，都会被柔情填满。

接下来他定会一本正经地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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