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讲堂】《兰亭序贴》不是王羲之的真迹?

 

真迹绝真心能给谁...



文 | 李坤
王羲之是东晋时人,出自高门大姓的琅琊王家,我国最负盛名的书法家,书圣。公元353年4月22日(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日),时任东晋会稽内史的羲之仿照五十年前西晋石崇的金谷集会,邀集谢安、孙绰等文人雅士四十余人,在绍兴会稽山阴的兰亭相聚,“流觞曲水,畅叙幽情”,有二十六人赋诗,十五人因不能赋诗,各罚酒三斗。羲之将这些诗赋辑成一集,并作序一篇,记述聚会之事,并抒写由此而引发的内心感慨,有“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等名句。这篇序文就是《兰亭集序》,羲之并挥写了一篇《兰亭序贴》。

我不懂书法,但也知道羲之的《兰亭序贴》是天下第一行书,共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个字,系羲之醉酒后书写,其中二十一个“之”字各不相同。羲之酒醒后,发现有错字涂改的情形,重写了很多次,但都不如酒后所书的这篇草稿,羲之才明白自己写出了无上佳品,就将正经写的撕掉,独独留下这张草稿。

传说《兰亭序贴》,始终珍藏在王氏家族之中,一直传到他的七世孙智永和尚。智永临终前,将《兰亭序贴》传给弟子辩才,后被唐太宗李世民派去的人骗走。

李世民得到《兰亭序贴》后如痴如狂,不但自己日日临摹,还让当时最负盛名的几位书法家如褚遂良、虞世南等临摹,并立下遗嘱将此贴殉葬(传说下葬时高宗李治将《兰亭序贴》取了出来,后该帖不知所终。但应该没有陪葬,否则,昭陵六骏的石刻都被砸碎偷运到国外,何况一册《兰亭序贴》)。

徐皓峰在《道士下山》中,更是将羲之和《兰亭序贴》神化:枪法是羲之的侄子王泯之用天文测量工具发明的,所以羲之的枪法就是笔法,枪杆就是笔杆,其书法才能“入木三分”。在传世的临摹《兰亭序贴》的版本中,最推崇虞世南的临摹版,因为虞世南师从智永和尚,是羲之一脉真传。《道士下山》的主角何安下,在虞世南版的《兰亭序贴》中看到“一寸小字里有三米长的大枪在扎来挑去”——这想象力也太高妙了吧!



但是,最近读了黄永年先生的文章,他分析流传至今天的《兰亭序贴》,并非羲之所书,特将其观点罗列如下:

羲之少时学习卫夫人书,卫夫人师承钟繇,张怀瓘《书断》谓卫夫人“隶书尤善,规矩钟公,……右军(羲之曾为“右军将军”,故世人以“右军”呼之)少常师之”。

《晋书.王羲之传》载羲之自称:“我书比钟繇当抗行,比张芝草当雁行。”南朝梁时虞龢《论书表》中记载的意思相近:“吾书比之钟、张,钟当抗衡,或谓过之;张草尤当雁行。”张怀瓘《书断》引羲之“吾真书胜钟,草故减张”之语,证明羲之的隶书胜过草书。

张芝是东汉书法家,擅长草书中的章草,将古代当时字字区别、笔画分离的草法,改为上下牵连富于变化的新写法,富有独创性,在当时影响很大,有草圣之称。

南朝梁时虞龢《论书表》中记载,羲之曾经用以章草给庾亮写信,庾亮的弟弟庾翼深叹服,他给羲之书云:“吾昔有伯英(张芝)章草十纸,过江颠狈,遂乃亡失,常叹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

《论书表》还记载羲之自己说:“顷寻诸名书,钟、张信为绝伦,其余不足存”。

历史上梁武帝萧衍和陶弘景鉴别书法谨严,陶弘景在《上梁武论书启》中说“逸少(羲之的字)学钟,势巧形密。”梁武帝答复:“逸少学钟的可知。”这些都说明羲之学钟繇书。



钟繇是曹魏时期著名的书法家,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记载:“钟书有三体:一曰铭石之书,最妙者也;二曰章程体,传秘书教小学者也;三曰行狎书,相闻者也,三法皆世人所善。”

铭石之书即刻在碣石上的书体,为表示庄重,一般情况下用正体恭书之,因而“铭石书”应是隶体。

传秘书教小学之章程体,在古代是书写古经之用,字体介乎行狎、铭石之间,晋宋时的大书法家一般都不用心。

“行狎书,相闻者”,系指笔札函牍之类,文人间尺牍交往的通用书体。相传为西晋陆机所书的《平复帖》,就是行狎书,就是章草体。

钟繇时通行章草,但羲之的章草师法张芝,故师法钟繇必不是章草。

钟繇生活的时期在东汉末年到曹魏,相传他流传下来的《上尊号》、《受禅》、《孔羡》诸碑,“悉作整齐波发茂密雄强之隶体”,虽然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上述碑文为钟繇所书,但羲之所学钟繇的铭石之书必是学习其最著名的“铭石之书”,即隶体可知,所以后世以“钟、王”并称。

羊欣在《采古来能书人名》中,尊王羲之为“博精群法”,“古今莫二”,但也说羲之“特善草、隶,不及稿、行诸新体”,草、隶书、之中,“尤善隶书”。 羊欣学书于王献之,其言可信度很高。

南朝刘宋的书法家虞龢《论书表》中记载“献之始学父书,正书乃不相似,至于绝笔;章草殊相拟类,笔迹流怿,宛转妍媚,乃欲过之。”



《采古来能书人名》中记载,羲之子献之“善隶、稿”,“骨势不及其父,”而“媚趣过之”。那么,现在流传的兰亭体,是否是献之或其同时代的人所作?

今本兰亭序,是稿、行新法,后世通称为行书,字体介于今天的正、草之间。而正书成分较多。而正书具见写经、造像、碑志,流传到今天和出土的较多,所以黄永年先生认为,按照时代先后,明晰了字体演变源流,就是衡量今本兰亭序的绝好标尺。

魏晋南北朝期间的碑刻、墓志、造像等所谓铭石之书,现在有很多墨本流传,历经三阶段。

魏晋为第一阶段,从公元220年的《上尊号碑》、《受禅碑》直到公元323年的《谢鲲墓志》,字体都是东汉隶书一脉,但更方正谨严,不像写经时的简率,字体是隶书旧体,即画平竖直,不努力作势,画必左轻右重,撇则起笔特肥,捺则收笔特重,这些也是与章程书的区别。

从公元348年到公元455年出土的碑文看,已经渐渐脱离第一阶段的波磔,但是还没有形成后来北魏体的点画,这一时期是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的过渡。

到了第二阶段,就是北魏体大为流行,不仅字体上的波磔变为险劲方笔,结构亦多倾斜作势。第三阶段是北魏末期,同时南朝为梁时,又产生了新体,变方笔险劲为虚和流美,结构亦由倾斜转趋平正。由此历隋入唐,就成了今天所谓的正楷书。

所以,今本兰亭序之正书成分,既非隶书旧体之整齐波磔,也无北魏体的方笔险劲,将之置入第一、二阶段,均格不相入,必至第三阶段的虚和流美,才和今本兰亭序有共通之处。



唐太宗对这种新体王书特别推崇,不仅“心摹手追”,而且亲自撰写《新晋书》的羲之传论,称赞这种新体王书“尽善尽美”。当时的书法大家,他最欣赏虞世南的书法。虞世南是以智永和尚为师,智永和尚是羲之的七世孙,从传世的《千字文》墨迹和石刻拓本来看,结构运笔都近似于今本兰亭序,正是南朝后期在高门士族中流行的新体行书。虞世南本身就是南朝高门士族出身,又以智永和尚为师,他所擅长的正是这种新体行书,当然被唐太宗引为同调,所以在虞世南死后,唐太宗会感慨“无人可以论书”。

但是虞世南所书写的《庙堂碑》,并未见如何高妙,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因为虞世南作为最受唐太宗欣赏的书法家,《庙堂碑》自然非由他书写不可,但是那时从无行书写碑的先例,所以虞世南只得弃长就短,参考当时通行的楷书来写,结果非驴非马。

黄永年先生引用梁武帝《书评》中“王右军书,字势雄强,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之语,指出既有“字势雄强”云云,必非今本《兰亭序》行世后之所能伪造。

所以,黄永年先生认为一个书法家的字体在一个时期不会孤立存在,他只是习练同时期流行字体的书法家中的比较优秀代表人物。流传至今的《兰亭序帖》,与流传下来的碑帖对照,既不属于第一、第二阶段,则必是南朝时梁、陈人所书,而伪托羲之之名。不但不是羲之的手迹,即令东晋当时善稿、行书的献之等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黄永年先生是以书法发展的一般规律衡量,但羲之天纵奇才,岂能以常人视之?羲之能“坦腹东床”,岂能以俗法所拘?他的书法水平本身就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地,醉酒之下,意气纵横,将所学钟繇的铭石之书书体与张芝的草书结合在一起,乘兴挥毫,创造出了虚和流美的新型字体,写出了超迈古今的巅峰之作,成为艺术世界的无上神品,不负“飘若浮云矫若游龙”的赞誉,流传至今。所以酒醒后,再以平日最擅长的隶书书写,就再也写不过那张草稿了。

聊备一说,大家仁者见仁。

后记:1.关于书法的“波发”和“波磔”,我实在是不懂,故请教李海明兄,海明兄认为波发指的是运笔过程笔势呈波浪状,区别于楷书的横平竖直;波磔是指收笔呈燕尾。受益匪浅,谢谢海明兄!作为书法门外汉,这篇文章写的比较纠结,未免贻笑大方!

2.我曾经有机会到绍兴,专程至兰亭追慕先贤(实际就是附庸风雅),此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可发千古之幽思,遗憾无缘曲水流觞。另外王阳明的墓地就在兰亭附近,虽然当地人知道的并不很多,但四季鲜花美酒不断,阳明先生必不寂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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