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旅人

 

在岸的这边,我呼唤:啊,旅人!在岸的那边,你回应:啊,旅人!...

你我都是旅人

黎荔


有的人同行多年,似乎近在咫尺,却依然远在天涯。像是在长途火车上被安排在一个车厢的旅人,要以彬彬有礼的节制撑完这个让人难以忍受的漫长旅途,交谈只是因为窗外的风景实在单调。我们也注定会遇到很多陌生人,他们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和我们发生了交集,但从此便不再相遇。在未可预知的重逢里,我们以为总会重逢,总会有缘再会,却从没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都可能是诀别,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人间最后的一声叹息。

村上春树小说《挪威的森林》中,有当时感动一代人的一段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这句话,不知让多少人觉得,自己的森林马上就会相逢什么人似的。其实,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在一万公顷的幽暗森林里兜兜转转,迷失的依然迷失,相逢的对面不见。

女作家陈染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

仿佛一生,你和我

都在夜的两岸交谈。

绕过了那段

属于黑暗的温柔,和

荒漠对雨水的等待。

当炊烟在黎明时分升起后,

目光便重新相遇。

在岸的这边

我呼唤:啊,旅人!

在岸的那边

你回应:啊,旅人!



呼唤与被呼唤,远隔在河的两岸,仿佛飘散在风中,成为一些细碎模糊的絮语。“温柔的独语,悲哀的独语,或者狂暴的独语。黑色的门紧闭着:一个永远期待的灵魂死在门内,一个永远找寻的灵魂死在门外。每一个灵魂是一个世界,没有窗户。”一位彩笔在手、花雨缤纷的现代作家何其芳,在他的名篇《独语》中如是说。

孤独是心灵问题,是心灵间的隔膜与歧视甚或心灵间的战争与戕害所致。那么摆脱孤独的途径,显然是、必须是心灵间戕害的停止、战争的结束、屏障的拆除,是心灵间和平的到来。心灵间的呼唤与呼应、投奔与收留、袒露与理解,那是心灵解放的号音,是和平的盛典,是亲密的开启。那才是孤独的摆脱,是心灵享有自由的时刻。但,这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在苍凉的路途中流浪了一千年。达达的马蹄路过,却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除非两个人有着共同的信念,否则他们无法共同前行。从此就各自天涯路了吗?若是一回头,那一定有回头的理由,灯火阑珊处,那一霎那,可有流星在闪烁?可有往事在挽留?谁在忏悔,谁在宽恕?谁在静静地哭泣?擦肩而过,毫无顾惜的,谁又自遥远了。遥远了,远到不可知的天边,去寻另一座春天的森林吗?留下另一人,在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森林,秋的森林,只能远远看着,成为一个心情复杂而无助的旁观者。

高楼上的灯火,是拿给旅人凝视的。灯下的岁月,恍如隔世,只记得那是最美好的花样年华。你我都是天涯旅人,人生无处不飘流。独自在路上的时候,真觉得岁月漫漫,山高水远。天高风急猿啸哀,好像已无力前行了,对明天的恐惧,来自对今天的厌倦。承载不了时间的负重和岁月的迂回。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还是要自己走下去。



在天空里

有一颗孤独的星

黑夜里的旅人

总会频频回首

想象着 那是他初次的

初次的 爱恋

——《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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