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青春里有花在开

 

青春里有花在开

莲莲的童年是在老家度过的,小学将毕业那年,就在刺槐的白色花朵一串一串的,粉雕玉琢地挂...



青春里有花在开




莲莲的童年是在老家度过的,小学将毕业那年,就在刺槐的白色花朵一串一串的,粉雕玉琢地挂在在草河的两岸、吐纳着醉人的香味氤氲在绿色的田间路上时,莲莲和母亲弟弟妹妹们把那扇用几块桐木板做的大门一锁,背着书包和被褥就追随着父亲到城里安了家。

虽说离老家也不过是一百余里,但小孩子忙于上学,大人忙于工作,故乡的感觉便永远停留在走的时候被母亲锁住的那个鸡鸭乱叫的小院子里,村头的小河里、门前的池塘里、用槐花做的香甜的米酒里、满月时捉迷藏的柴垛边、野地里热乎的烤红薯以及祖父撵麦打场时吆喝老牛的余味悠长的号子声里。莲莲每每想起故乡,都会陶醉其中,但这一切只能在残存的记忆里变得朦胧得遥不可及。

师范毕业后,莲莲有时会随父母亲回老家,但总感觉自己和故乡有了距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由原来是这里的一份子而变成一个客人。最要好的香妮已经嫁人并有了孩子,那个一天三顿端着碗红薯当饭吃的铁蛋早已辍学去南方打工,现在站在篱笆边正是他的孩子,恰像他小时候一样,流着长长的鼻涕,一边啃着红薯,一边怯怯地看着莲莲这个不认识的人。

看到渐渐生疏的乡亲和逐渐耸起的小楼,不但有物是人非的伤感还有太多的陌生和失落。村子里已找不到几个年轻人,因种地一年的收入不及城里打工一个月的工资,偌大的村子里,只剩下老弱病残。最让莲莲心情心里难受的是,那被围绕在绿色葱茏中的学校,竟那样和周围如世外桃源般的环境格格不入。还是十多年前的自己上小学时的老样子,落寞的它仿佛就像一个衣衫褴褛而失明的老妇人,样子颓废而无奈,空待在仙境中看不见美丽的野花和纯净的红澄澄的阳光。裸露的红砖墙上,没有玻璃的窗户刺刺拉拉在风里发抖,教室里没有风扇,也没有冬天可以取暖的设备。脏着小脸,衣衫不整的孩子们, 拿着铅笔认认真真地跟着老师学写字,莲莲有点恍惚,好像看见的是十多年前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自己。
 
自从回了一次老家,莲莲就像害了病似的整日魂不守舍,常怔怔的瞅着窗外的蓝天,那家乡的学校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悠,让她寝食难安。终于在一个下午,莲莲竟非常正式地和父亲摊说:“爸,妈,我想回老家,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教书,只有回到那个地方,踩着脚下的黄土地,我的心里才踏实。”

没有思想准备的父母霎那间愣了,母亲更是难以接受,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女儿,怎么去走回头路呢!且不说农村生活不方便,莲莲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耽误了姑娘的婚姻那可怎么好。因为这事哭了好几回,简直有天塌下来一样的感觉。

看到女儿去意已定,一向话就不多的父亲缭绕在香烟的云雾里,皱着眉头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拦你,你想法是好的,乡里的确缺你这样的师资,但农村有多苦你知道吗?你要有思想准备,你们单位的领导也非常器重你,你不是刚评上市里的优秀教师吗,国家培养一个老师也不容易,是去支教还是永远留在那儿,和你们校长沟通一下,再说你也成年,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真是知女莫若父,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莲莲的心头不禁酸酸的,她知道,作为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是能在城里挑拣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然后生儿育女,过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重新回到农村,那人生将会有天渊之别的。

但莲莲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游走在钢筋水泥之间的没有根的蓬草,天空大部分时候是灰的,空气是二氧化硫和硝酸的混合物,或浓或淡地粘附着人,让她没有藏身之地。每当农忙季节,她都希望闻到从远远的田地里飘过来的焚烧秸秆的焦香的味道,往往这时,她都站在阳台上看着故乡的方向,想象着那一望无际的麦田和高高低低的田埂上,沉得弯下头去的金黄的谷穗摇曳在悠闲地西风里,那样的景色只要想想,都会让她向往而陶醉。

听说市里重点中学的优秀老师自己要求把工作关系转到乡下,整个教育系统内都像爆米花炸了锅似的,大部分的人都替莲莲惋惜,放着好好的人生不去享受,偏要跑到农村去受苦。但教育局局长不这样想,他当然知道,所有的师范毕业生都挤扁了头想留在城里,为了这个目的,做家长的不惜花钱托人找路子,托门子。现在突然冒出来莲莲这个典型,局长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多年都不曾激动的他,竟亲自约见了莲莲,并破例地召开了欢送会,根据莲莲反应的实际情况,还送了她一个大礼包——特意向市财政局申请了学校改造资金,直接和莲莲一起落户到她所去的小学的账户上。

儿女是爹娘的心头肉,伤心的母亲还是亲自送莲莲回到了老家,把已经漏雨的老屋简单地整了整,清理了院子里一人多高的杂草。当地锅的炊烟袅袅升起在夕阳的余晖里时,莲莲跑到西河堤上看着如诗如画的曾经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美景,她禁不住激动地大喊:“老家,你还认识我吗,我回来了·····。”

来到自己的母校报到时,那个在自己记忆里也曾风华正茂的人——穿着身掉色中山装的老校长,擦了擦那一圈圈镜片下面的眼泪,激动地握住连连的手,只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一句话:“莲莲老师,欢迎您······欢迎您······真是雪中送炭啊,太感谢您了·····”

雪中送炭!校长说的一点不假。简陋的校舍,偏远的乡村,没有人愿意来这里教书,即使曾经有血气方刚、壮志不已的老师,也熬不过冬天呼呼乱叫的北风刮得手裂脸崩,最多待上两年,也都无奈地回城了。由于老师紧缺,教育质量赶不上,有一部分的家长们也不再盼望儿女成龙,早早的退学跟着大人挣钱打工去了。看到这情况,心急如焚的莲莲一子代了四年级班的全部课程,她有信心,一定要在这儿干出点名堂,让十里八村的孩子们有学上,相信知识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的。

有了那笔像及时雨样的专项拨款,学校终于建起了十多间新教室,并装上了玻璃和电风扇,也换掉了缺胳膊短腿的课桌,偌大的操场上添了乒乓球台和球篮,从田边沟旁移了些槐树种在了校园里,平整光滑水泥小路旁也像模像样地垒了几个花坛,里面新栽的月季也应景似的正在姹紫嫣红的怒放。看着焕然一新的学校,莲莲心里颇为欣慰,相比这里像邻家女一样亲切的学校,城里的高楼大厦太像一个时尚而冷漠的模特,酷得太狠,而少了应有的温柔。工程结束后,莲莲就曾经看到校长轻轻地抚摸着锃光瓦亮的墙壁,试了试操场上的单双杠,围着学校转了一圈又一圈,那习惯性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像看不够似的久久都不曾离去。

日子虽然辛苦,莲莲却过得有滋有味,在自家的院子里养了几只鸡鸭,种了几片花草,晚上坐在门前数星星,想着小时候祖母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她盼望有雨的夜晚,听窗外的那株大芭蕉滴滴答答、如泣如诉的轻吟慢歌。比起城里的汽车喇叭的噪音,莲莲觉得自己真得很幸福,她庆幸找回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管前方的路多么坎坷和艰难,为了这纯净透明的蓝天和白云,她都不会后悔。

莲莲比初回来时脸色更加红润,下了课和学生们玩作一团,做体操、打羽毛球、踢毽子,有时天真起来竟像个孩子似地哈哈大笑。

一个学期就这样热热闹闹地结束了。一天,有个高高帅帅的背着背包的男孩径直向正在写教案的莲莲走过去,把教育局的介绍信拿出来说:“您是莲莲吗,我是春生,是这批来支教的老师。我是听说了您的故事以后才决定来这里的,您是我的偶像,以后要向您看齐。”说话间竟来了个敬礼。

莲莲有点不知所措,恰巧校长进来,看了介绍信以后,热情地握住春生的手说:“欢迎,欢迎,我们又有了强劲的新生力量。”看着整洁明亮的教室,校长的自豪溢于言表:”春生老师,您看咱们学校经过大家伙的努力,现在教学质量也提上去了,通过莲莲的提议,我们又建了一个‘留守儿童之家’,这可是县里点名表扬过的。希望您真心喜欢这儿,最好啊落地生根。”校长看看一旁的莲莲,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

可真是让校长给说着了,二年以后,当漫天的槐花儿围绕着学校怒放,它们散发着清香、素裹淡妆、晶莹皎洁得竟如莲莲的婚纱一样得飘逸美丽时,莲莲做了春生的新娘。老屋经过修整,重新焕发出它的青春,典雅而朴实,优雅而怀旧,浪漫而温馨;桌子上放着一对面塑小人,女孩儿长发飘飘,男孩子俊朗阳光,旁边有一行小字:执春之手,与莲偕老。院子里花团锦簇,东篱边雏菊茂盛,西窗外竹叶婆娑。恬静的草河上,彩霞中的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而升,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照在莲莲芙蓉似的脸上,她像云朵一样飞扬在那群像花朵般的孩子们中间,乍看去,仿佛是九天瑶池中掉落到世上的仙女。


 

 蔷薇,原名刘海玲,中华诗词协会会员,工散曲,零零散散地发表过一些诗歌和小小说。犹钟爱小说,小小说创作正在学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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