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猫3》熊猫的自我认同,聋人的自我认同

 

熊猫的自我认同之旅很可爱,聋人的自我认同之旅比他难一点。...



我做家务的时候会放一些看过的电影当背景音。之前看了英文原版的《功夫熊猫3》,做家务时又看了一遍黄磊、多多配音的中文版,还是觉得好好玩。虽然故事不算特别特别新颖,但一些桥段非常可爱。

比如阿宝的生父李山来找亲生儿子,偶然遇见阿宝,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熊猫拥抱在一起祝愿对方:“‘祝你找到你的儿子’。‘也祝你找到你的父亲’”,然后就分开了。周围吃瓜群众一阵惊呼,两个熊才突然醒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们就是亲生父子!



故事设置是世界上只有熊猫才会能打败敌人的“气”,阿宝为了学会“气”,和父亲李山回到2岁就离开的熊猫乐土,学做一只熊猫。阿宝从小和父母失散,被一只鹅养大,生长在没有熊猫的小镇,周围的师父和朋友分别是老鼠、螳螂、仙鹤、老虎和蛇,连熊猫都没见过,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只熊猫。

刚到熊猫乐园,阿宝看到周围全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团团们惊呆了。电影用了3、4分钟描述阿宝的惊讶:他拉过一只小熊猫和自己比了比,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你年龄小点”;他拉过一只熊猫奶奶和自己比了比,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你年纪大点”;他拉过一只大块头爱抱人熊猫和自己比了比,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你胖一点”。然后激动地大喊:我是一只熊猫!



学功夫第一天,他兴冲冲地起床,跑了老远去找他老爸李山,问他“我要怎么学会做一只熊猫?”李山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说:“做熊猫,要学的第一件事睡懒觉,不到10点不准起床”(熊猫故里四川是不是该学学国宝的作息!)。

坐在饭桌吃饭,鹅爸爸给他筷子,其他熊猫睁大眼睛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你一次只吃一个馒头?



从山上到山下,他和鹅爸爸正准备慢悠悠地走,发现周围的熊猫都把自己团起来。亲生父亲李山大声告诉他:我们熊猫从来不用走的,都用滚的!还告诉他滚的秘诀是——“顺其自然”!

电影的冲突,是阿宝找到了自己的同类,发现了做一只熊猫的快乐→
后来又渐渐觉得,熊猫的本质就是慵懒好吃,慢慢有点小失望→
面对敌人来袭,又突然醒悟,其实最好的武器就是做自己。然后就让爱吃馒头的小熊猫用馒头突袭,爱抱人的熊猫把拥抱当功夫,爱跳舞的熊猫用绸缎当武器,击溃了来势汹汹的敌人。最终在认同同类、认同自己的过程中,成为一代“气”功大师。



其实整部电影,就讲了一个心理名词:自我认同。即自己对自己所思所想的认可感,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反问自己以下问题时能有一个大致清晰的答案。

1.我是谁,我的本质是什么?

2.我是怎么样的人,我的个性、特长与能力如何?

3.我想做怎样的人,我的愿望和理想是什么?

4.我应该做怎么样的人,我的道德和价值观是什么?

我从前是个特别纠结的人,是到了最近一两年才逐渐不纠结自己的身高、体重、性格、教育背景,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身高适中、体重适中、智商中等、性格不外向的女生,同时也非常愿意接纳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自我认同和自我接纳,来自于自信心的增长、自我观察和反思、以及外界对真实的我的接纳。

但是对聋人群体而言,自我认同一直是一个非常受重视的议题。上周见到了导师顾老师,他讲了很多聋人群体关于自我认同的争论;最近也刚好读了一些关于植入人工耳蜗个体的自我认同的论文。看了《功夫熊猫3》发现,连动画片里的熊猫都在认真努力找自我认同,这真的是一个很值得关注的问题,所以今天才把相关的信息串起来写。(终于说到正题了,今天的引入又冗长又生硬,然后我还不确定正文会不会比引入长 ( _ _)ノ|扶墙)。

01
如果一个家庭诞生了一位听力有损失的小朋友,家长会怎么样呢?有的家庭会选择为孩子佩戴助听器或者植入人工耳蜗,经过言语康复,之后和普通孩子一样使用口语,在普通学校上学,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有的家庭会选择父母学习手语,并且教给小朋友、其他子女、其他亲戚子女,所有人和小朋友使用手语交流,之后进入聋校,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因为是两条差别很大的路,所以有些文章讨论聋人群体时,还会在内部再做一个划分,把他们分成“手语族”和“口语族”两个不同群体来讨论。
02
使用手语的聋人,认为手语是自己的母语,汉语(口语/书面语)是第二语言。即使是聋人,如果他打手语打得磕磕巴巴、不清不楚,其他从小使用手语的聋人也会“不认他的手语”。使用手语的聋人群体对手语地道、纯熟的同伴特别认同,也特别愿意待在一起。因为语言不同,语言又与文化紧密联系,所以又发展出“聋人文化”的概念。现在还没有文献能清楚地阐明聋人文化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特征,因为文化本身是一个接近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概念,身在其中能感受,又不能用语言完全表达出它的精髓。就好像成都的“晒太阳文化”、“麻将文化”、“盖碗茶文化”,问100个成都人,能举出100个代表这些文化的不同事例,很难精确概括。

我教过聋孩子,也接触过好几位成年聋人,有高校教师、聋校教师、舞蹈演员、运动员等等。教聋孩子感受还不深,但和成年聋人接触时,常有和外国人交流的感觉,除开语言的差异,对事物的分析、对他人的评价等,都有差异。常会有“哦,从你们的角度原来会这么分析啊,好神奇啊”这样的感觉。虽然对于“聋人文化”存不存在还存有疑问,但是我觉得由于语言差异带来的视角、思维的差异是确实存在的。
03
使用口语的聋人,会从小佩戴助听器或者植入人工耳蜗,利用外在辅具获得听力补偿后,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使用口语进行交流。虽然融合教育现在才被热烈的讨论,但已有不少聋人早已进入普通学校,一路求学,获得了很好的学业发展。比如中国首位聋人大学生周婷婷、中国首位聋人博士郑璇、中国首位海外博士杨军辉等等,都是一路在普通学校就读。

但是一些使用口语长大的聋人,反过来回顾自己的口语环境生活时,会觉得童年和青春期的自己“很孤单”,“被孤立”。现在在重庆师范大学的郑璇副教授讲述过她寻找“我是谁”的过程。

“我记得老师在教唱歌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在唱,我感觉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在里面滥竽充数,我假装我在唱,就特别不高兴。”从一年级开始郑璇就一直非常努力的去适应主流环境,但她感觉到这种适应似乎只是一个单向的过程,每一次下课,因为害怕听不到上课铃,她的选择就是不出去,一直在课桌那里坐着。

……

学业的顺利反而让郑璇茫然:“我当时面临一个特别严重的身份冲突问题,我当时不想当所谓的听人,我觉得我是聋人,我希望去寻找我的群体。”

……

“我有一段时间特别讨厌说话,我觉得很累,因此我学习了手语。学习手语的过程很漫长,因为手语是一个语言,有它的语法和词汇,学习语言不可能很快,不可能在半年、一年内掌握得很好,我学习手语和他们交往也是用了好几年的功夫才逐渐的和他们真正的相融的,特别是我们手语族的思维和文化跟普通人确实不太一样,我们的一些行为习惯,有我们的特点。”

也许这个过程,就像阿宝找寻自己熊猫同伴的过程,虽然其他动物同伴都对我很好,但和熊猫同类在一起,感觉更加无拘无束、放飞自我。
04
除了已经成年的使用口语的聋人对自己身份的迷茫和探寻,有一些文献也提到了青春期人工耳蜗植入个体的身份认同问题。比如两位澳大利亚学者通过对20余个人工耳蜗植入个体的访谈,发现到青春期,身份认同和探寻的问题会特别突出。

比如小的时候,小朋友们都会问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我有小耳朵,别人没有小耳朵?”爸爸妈妈可以用“小耳朵就和别的小朋友的眼镜是一样”的类似的话来安抚。但到了特别需要同伴交往的青春期,如果没有发展出高质量的同伴友谊的话,他们会清楚地抱怨“为什么我是聋人?”

有一个采访对象讲述自己的经历:他佩戴着人工耳蜗去参加一个露天音乐会,来来去去的异性很多,但没有一个和他搭讪。他取下自己的人工耳蜗塞进兜里,很快有女生跟他笑、打招呼、聚在他周围聊天(说明他颜值很高啊)。他回忆自己的感受“有异性围绕的感觉特别好,唯一的遗憾是我完全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文章的最后,为养育有植入人工耳蜗小朋友的家长们一些建议:为孩子找一个已有植入人工耳蜗个体就读的学校,即使不交谈,看到同伴,也会不孤单;找寻找一位成年的植入人工耳蜗个体担当孩子的成长顾问;不要阻隔孩子与聋人的交往,适当的时候让他们接触一些优秀的成年聋人、参加一些聋人群体活动,他会对自己的身份更加认同。

自我认同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所有个体都会经历这个过程。连无忧无虑的阿宝也曾为此纠结,说明这个过程真的不容易顺利完成。但一旦完成,就能真的活出自我,像“气”功大师阿宝一样,接纳自己,顺其自然、做真实自己后,变得充满力量,又通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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