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回廊石块

曾经——柬埔寨（3）

天没亮就出发，去赴小吴哥的日出之约。司机阿财不仅早早来接，还一直把我们送到最好的位置——莲池之畔，这里已是...

天没亮就出发，去赴小吴哥的日出之约。司机阿财不仅早早来接，还一直把我们送到最好的位置——莲池之畔，这里已是满满的游人。仿佛是个仪式，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凝望。小吴哥的五座高塔正是日出的方向，它背后的天空从一抹红到一片红，渐渐成为鲜明的紫，最后是透亮的橙，直至几片浮云染作金黄。柬埔寨的天空并不通透，小吴哥的高塔始终黑黢黢的看不分明，眼前最灿烂的是盛开的睡莲，霞光和佛塔都倒映在水面上，成为它绚丽的背景。天亮了，人散开，仍未见到太阳，我以为今天会错过。离开时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猛然听到周围人的呼唤：太阳出来了。猛回头，蛋黄般的太阳，弱弱地，悄悄地，在吴哥回廊的一角升起。此时，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一起凝望，共同完成这个仪式。

趁着晨光，来到南门。第一眼就看到两排巨人各抓一条大蛇，正是《罗摩衍那》中搅动乳海的故事，以此作为桥栏，非常别致。大吴哥不是座庙，而是座城，当年的通王城，一座按照神国的想象建造的城，连并不宏大的城门都用神像来护卫的城。朝阳，古城门；秋水，往来人；不知怎么，穿过那道门，有种穿越时光的感觉。

巴戎寺宛若一座山，有着无数的山峰，仔细看去是无数的塔，每座塔的四面都有慈悲微笑的佛面。它是吴哥遗迹中少数的佛寺，是第七世国王将信仰从印度教改为佛教之后的产物。作为皇家寺庙，它安稳地坐落在王城的中心。参观巴戎寺就是一次攀登，由外向内三层，越高越陡。内外两圈回廊中都有壁画，但非常黑且很难走，我们也没有仔细看，直接登上最高层。四十九座佛塔如莲花瓣环绕在一起，一百九十六幅巨大的佛面观照四方。阳光洒在佛面之上，无论是否完整，其闭目、抿嘴、微笑的模样依然清晰，慈悲而安宁。我不知道当初为何如此设计，此时此刻看来感觉满满的包容和悲悯。宗教的革新一般总伴随着流血和战争，或许吴哥没有走这条老路吧。

巴方寺比巴戎寺稍小些，像梯次金字塔，层层抬升。从庙门走进，经过长长的甬路，路面之下由许多圆柱支起，据说原本是水池。爬上寺顶，俯瞰四周，看到无数的石块散落着，妈妈没有上来，就坐在石块上等我和爸爸。后来才知道这些石块才是巴方寺真正的构件，因为红色高棉的战乱而中断，专家和技工被驱逐被屠杀，所有的编号和档案也销毁了，95年再次修复时，完全无法继续，只得用新石块重建，那些老石块就只好继续散落着。沿着寺边的丛林小径行走，不多远就是皇宫的围墙，远远地看了眼空中宫殿，就转头去战象平台，那里是宫门所在。平台之上的原有建筑应该是木构的，和曾经的宫室一样，早已荡然无存，只有石刻的台基还在。这里是国王检阅部队的地方，前面有开阔的广场。

吴哥通王城有五座城门，其中东面的门有两个。一个正对巴戎寺，传说是运送棺椁的，一般不进出；一个正对战象平台，用于军队出征，我们就从此门离开。门外有两座对称的寺庙，其中南面的那座周萨神庙是中国协助修复的，吴哥的众多遗址都是这般，得到了众多国家的支援。继续向前就到大名鼎鼎的塔普隆寺，阿财带我们到后门，顺道参观，他在前门等我们。塔普隆寺中林木茂盛，很多就长在寺庙的砖石瓦砾之间，发达的根系紧紧包裹缠绕着回廊殿堂，看上去特别沧桑。其实吴哥城灭后就被遗弃了，彻底被森林埋没，后来重新发现时就是这般寺树纠缠的样子。砍去树木，重垒石块才能恢复旧观。塔普隆寺保留着些许发现时的样子，反倒很吸引游人。

中午离开塔普隆寺，阿财带我们返回暹粒午餐，他推荐的餐厅很不错，又便宜又好吃，特别是酸虾汤和芒果冰沙。我后来还专门买了酸虾汤的调料，可回上海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道。餐后回宾馆午睡，在暹粒旅行就是这么惬意，不必顶着大太阳苦行。

下午三四点再次出门，重返小吴哥。小吴哥是最大的一座寺，也是鼎盛之作，辉煌如城。黎明时来，只顾着找位置看日出，根本顾不上游览。下午细游也是有道理的，吴哥众寺一般面东而建，符合印度教对太阳的崇拜，但小吴哥是面南而建，早晨来从西南侧的莲池看日出正好，但游览却光线不佳，下午才最适合参观。小吴哥寺外有宽宽的城壕，甚至比通王城的还开阔，当地小孩子们正在游水，晒得好黑。寺内非常开阔空旷，甬路极长，寺庙的主体建筑只在最北面较小的区域内，如此设计，应有用意。走进主寺，立刻被四面回廊的壁画吸引。壁画的主题是罗摩衍那故事和国王丰功伟绩，吴哥众寺的回廊都有浮雕，但无法和小吴哥媲美。大多游客只看一面，我却仔细地转一圈，每一幅都不放过。特别是北面的浮雕回廊游人稀少，而且连顶棚都有雕花，异常精彩，此外还能看到戏耍的猴子，很是有趣。小吴哥寺内层的高塔和回廊需要攀登又斜又陡的楼梯，据说曾出过事故，现在只允许从专门搭起的阶梯上下。要上去的游人很多，需要排大队，咬咬牙让母亲在一旁休息，我和父亲赶紧去排队。我和爸爸幸运地成为最后一批放行的游客，上层的回廊可以看到四面的风景，夕阳西下，丛林如海，风光很好。更漂亮的是，橙红的阳光穿过雕刻细腻的窗栏照进回廊，洒下明亮温暖的光影。管理人员已在催促，游人渐稀的庭院清静中更加迷人，舍不得走，悄悄赖在后面。在夕阳中坐一会，正对着墙上的仙女，我看着她，她在微笑，一时仿佛永恒。不得不离开了，又经过早晨看日出的莲池，见到满池莲花闭合成苞，蜻蜓盈盈站在上头，又是一番景象。

花落，还会花开；日升，就会日落；人生无常，世事变幻。佛说，这是苦，我却迷在轮回而不知。比起解脱，我更喜欢佛陀的拈花一笑，所经所历，笑对便好。面对此情此景，我只能闭目、抿嘴、微笑，和巴戎寺的佛容一起，醉在高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