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系列‖老百姓的图腾:年画儿

 

首先跃入初临人间瞳仁里的,便是炕头那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松鹤、连年有余、喜鹊登梅幸福来。而且炕头上方有一个凹进去的方洞,里面摆着色彩鲜艳的泥老虎。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仿若天定...



 

老百姓的图腾:年画儿
文∣凌波


在我们老街的小孩子当中,我识字是比较早的。记得大约四岁,一溜儿小孩趴在炕沿上,争着看父亲新买的图书,父亲随意指着其中的两个字问这念什么?我最先准确无误的读出来,这也是父亲唯一为我感到欣慰和骄傲的。那个年代没有家长刻意教孩子识字,都是凭兴趣自己无师自通,一直到上学才真正开始识字。父亲心慈面冷,对待我们是严厉的,然而只要问他这个字念什么,他都会和蔼回答。

很小的时候,我家住在祖上遗留下来的四间青瓦房子里,东屋连着里间,为了火炕取暖,平时的卧室就在这两间屋子里。西屋就成了堆放一些用具的杂物间。我们捉迷藏也常躲到这里面,不知为什么,这屋子西墙上贴着一张有很多字的奇怪的图画,常年贴在那儿,并不像其他屋子的年画是鲜亮的鲤鱼胖娃娃,而且年年更换。也许是这间屋子不常住人的缘故吧。



图画上说:到了某某年(总之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认为遥不可及的时间)国家将达到小康水平。“小康”这个字眼即使父亲教会我怎么念,它也不可能像“上中下人口手”那么容易理解。

我常常会在杂物间里呆很长时间,仰脸凝望着那图画,企图弄明白其中的含义,一些迷惑就像种子植在心里,觉得辽远而又神秘。神秘感的滋生吸引着一个内心充满好奇与无限向往的小孩儿常常流连于无人到来的寂静之地。“小康”乃我幼小弟弟的乳名,怎么若干年后,就达到我弟弟名字的水平了?困惑仿佛有着无尽广大和深远的魅力,我每天都会去那屋子看望画上背着药箱的女卫生员笑容可掬的模样。对“小康”这字眼的不解,会连环滋生出未来遥不可及的渺茫情绪,这情绪也是崭新而奇怪的,有不可名状的孤独,同时又为这样的孤独感到特别的富有!

一张图画给童年刻下永恒不灭的记忆。

可见图画对人类具有的启蒙意义无可估量。我们一出生,首先跃入初临人间瞳仁里的,便是炕头那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松鹤、连年有余、喜鹊登梅幸福来。而且炕头上方有一个凹进去的方洞,里面摆着色彩鲜艳的泥老虎。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仿若天定,没有人会因为年年的重复而感到厌倦,就像一日三餐,每天行走的路径,翻耕的土地,四季的流转一样自然。



仿佛它们日日陪在身边,才会安详省心。年画饱含的元素丰富奇异,除了祈福的麒麟、凤凰、鲤鱼、喜鹊、狮子滚绣球以及古松、荷花、梅兰竹菊,这些传说中的的吉祥之物,以其人类赋予的特有的寓意和中国版式跃然纸上,活灵活现,拙朴自然,动、植物、人物相映成趣,形成一个属于它自己的文化气场,老百姓心目中的祈福图腾。





另外还有民间传说故事、戏曲故事、神话、地域文化等年画。据母亲回忆,解放后虽然不再流行木版画,但印刷的年画更丰富多彩,其中戏曲故事很多,她多年保留着一幅《打金枝》的年画,很喜欢。另外有《玉堂春》、《刘海砍樵》、《梁红玉》、《打鱼杀家》、《八仙过海》等,那些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为我幼小的心灵打开一个奇异的故事世界,虽然还不能全然理解,但是已然使人难以忘怀了。

年画也濡染着一个时代的特征。母亲说她小时候,家里挂有一幅《英雄母亲》的年画,五个娃娃围绕着妈妈,代表国家鼓励老百姓多生孩子。可是到了母亲结婚后,计划生育开始了,这时便印制一个娃娃好的年画。家里仍然沿袭旧爱:母亲买戏曲年画;父亲挂春夏秋冬或梅兰竹菊的四联;姥爷尤其喜欢旧版画演变来的“连年有余”,一个胖娃娃骑在红鲤鱼上,手里执着一只荷花。



那些盎然天成的年画作品,仿若是与生俱来的禀赋的意兴洒落,充满无可比拟的民间艺术特质。

它们唤起民众的普遍喜悦的认知。外祖父会对着一幅“连年有余”长时间的瞧,越瞧越乐,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是图画所感染给他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一个穿着红肚兜的白净的胖娃娃骑在漂亮的红鲤鱼上,他的有着酒窝的小手里拿着一茎荷花,姿态憨然。鲤鱼仿佛随时要游动起来。

这些大量印刷的图画的原版来自古朴的木板年画,经过千百年来民间艺人的反复推敲揣摩修改成今天堪称经典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惊叹那股醉人的气息。



我们高密有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扑灰年画,即点燃干柳枝,制成炭条,起草研灰,画灰、扑灰落墨、上粉形成的年画。工笔细腻,古色古香,非常漂亮。传统年画有《万事如意》、《刘海戏金蟾》、《三娘教子》、《蟠桃献寿》等,惟妙惟肖,特别有韵味。扑灰年画里的《连年有余》是一个胖娃娃坐在莲花上,着蓝衣,手腕上戴镯子,怀抱鲤鱼,旁边围绕祥云,鲤鱼头部向上昂起,嘴里吐出一串铜钱。



国家的大命运遭受重创时期,年画作为艺术的一部分也无可避免的遭遇封杀。

直至开放的号角一经吹响,那些精彩纷呈的年画就像等待萌芽的春笋,瞬间便遍布人间。

八十年代初期,在高密人民大街的老百货大楼附近,电影《小花》的剧照成为最抢手的年画儿。由漂亮的演员陈冲扮演的董红果和英俊潇洒的唐国强扮演的哥哥的合影剧照,风靡了当年的年画市场,为一个时代和我们的少年岁月打上深深烙印。其后几年的明星剧照和挂历也很是热闹了一阵子,但它们到底不是画儿,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

我们的下一代则迷恋卡通动漫,母亲特不待见,称光有眼珠子,寡腮无肉。母亲这么一说,我还真对比了一下,发现扑灰年画人物的眼睛基本眯着,笑嘻嘻,腮部全部胖嘟嘟、粉颊丰满。而动漫画全部大眼珠如宝石闪闪发光,腮部基本无肉,直接削到下巴,呈三角形。嘿嘿,发现这个我直接乐了。母亲早就给卡通起名“大眼珠子”。所以今天起床时我问女儿:“你们管大眼珠子叫什么?”“动漫啊。你问这干啥?”“奥,我待写《年画》,所以问问。”没想到她一听这个,便侃侃而谈起年画儿的起源发展,最后说:“年画是千百年积淀下来的文化瑰宝,动漫怎能跟它比。”我真是大吃一惊!原来孩子们杂七杂八的书也不是白看,比我知道的还全,真不好小觑呢!

看来文化的传承没问题,即使她们还是那么迷恋卡通动漫,那股活泼泼的向上的气息多么令人欣悦!

年画,作为一种传统的民间艺术,述说和演绎着古老的风俗,成为人们对美好生活愿景的向往和寄托,那些精彩绝伦的线条和构图,刻画着别样的动人心弦的惬意与韵致,代代流传,生生不息!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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