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最好的时代

互联网让读书不再成为一种仪式，而是与性与岛国片相似，只要想，就一定可以得到。...



编者按：4月23日，也就是今天，是世界读书日。所以让我们来谈谈读书。

读书有一个心得，就是从喜欢的作者那里掏出他中意的作家与书，然后溯源而上，形成一条满足个人意趣的完整知识链。

最熟知的例子是王小波，从他的杂文小说出发，你可以遇到杜拉斯、卡尔维诺，博尔赫斯和乔治·奥威尔，然后再从这些文艺重镇的精神乐园里汲取书目与志趣，继续周游荡寻，直至触及文学世界的边际，当然，那是不存在的。

知乎大神张佳玮列过一张书单，记录了从他启蒙到而立间完整的阅读链，那庞杂的知识系统和海量的阅读令人叹服，但让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他溯源头而上的阅读之旅从未断绝，就是说，他想看的书总是看得到。

在我小时候，这个阅读链条是难以为继的，我从格林童话出发，向着儿童文学的巅峰迈进，很快就卡在了马克·吐温那里，他的《汤姆·索亚历险记》与《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在我所居住的铜川的书店里不存在。

我坐在家门口的小院里遥望远处低矮枯黄连绵不绝的山丘，无数次想象两部书的主人公在密西西比河上经历的华丽冒险，但却要过很久以后才从买来的缩写本里略止饥渴。

同样的遭遇发生在《纳尼亚传奇》，我从唯一的新华书店处理的打折书中淘到了一本《凯斯宾王子》，迅速沉沦在狮子阿斯兰出没的神秘大陆，但剩下的五本书再也没能从城里任何一个书店找到。

有关纳尼亚的一切谜团，曾让我在许多个夜晚辗转不眠，幻想出无数结局，甚至提笔写了几段臆测的故事。直到如今我已丧失兴趣，却能轻易从豆瓣得到一切答案，而网上买一套书的价格低廉的不可思议。书籍的匮乏是每个小镇文艺青年难以绕过的断崖。雄心勃勃的在文学的求索之路上前进，忽然就断了口粮，换一条道路继续走，同样的事情不久又发生了。

那条理应无限趋于完整的知识链始终无法打造成型。如木星的光晕环顾行星体一样环顾着铜川的连绵山丘，隔绝了一个少年内心的星河大海，从逼仄的城市里伸出手，却抓不到任何梦想的尾巴。

高中之前，每次老爸出差，我都会给他一张早已备好的书单，然后就是无尽忐忑的等待，等从北京、上海、西安这些远得没谱的地方归来的老爸打开行囊，取出几本翘首以盼的书，我会一阵狂喜，继而陷入失落：书单上总是有更多的书无法捕获。

高中时我读了大量盗版书，包括王小波全集，那一串为作者推崇的名字，和我久仰的卡夫卡一起，都要进入大学之后才从图书馆里得以触碰，在当时即使万能的盗版书摊也无能为力。如今我的 Kindle 里装了几百本书，许多绝版经年的著作，都能在互联网上轻易得到。一本经典的图书会有许多个版本，只要高兴你可以在网上将它们统统买下，价格要比书店低了三成。你还可以用手机下载一个方便的阅读器，那么所有想看的书都可以在公交地铁的缝隙里瞄上两眼。

这是一个读书人最快乐的时代，知识异常丰富又唾手可及。曾经困扰了许多个时代的匮乏一扫而空，无论是上古从富家翁借书来就着秦时明月抄写的士子，还是80年代小镇青年对一本无望得到之书的浮想联翩，在如今都成为一种轻松的戏谑。互联网让读书不再成为一种仪式，而是与性与岛国片相似，只要想，就一定可以得到。人们都喜欢说这是一个信息泛滥的时代，阅读碎片化而不着边际，最深刻的见解被浅薄的娱乐和低幼传播淹没。但浅薄的人一直浅薄，轻信的人一直轻信，不管是曾经村口的喇叭还是如今的微信鸡汤，只要想相信就一定会相信。

而对热衷读书和不肯轻信一切的人，这实在是一个无比澄澈的世界，互联网提供了了解世界真相的一切资讯，甚至不必翻墙，仅仅依靠常识与基础的讯息，一个理性的人就能独立判断当下发生的一切。

独立思考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复杂战局里苦思决策的军事人员来说，究竟是从驳杂的信息里找到决胜之道容易，还是从贫瘠的情报里获取真相容易呢？而读书也于此相同。



摄于2012年西安东木头市 By 莫江南

何况如今的读书环境实在好的过分，独立书店一家家从核心商圈的MALL里拔地而起，和奢侈女装、苹果、甜品店们挤成一团，书店玲琅满目的书架之侧，咖啡师倒入杯中的咖啡泛着稠密泡沫，远处的精致座椅上是一圈圈传统书店里见不到的潮男潮女。

也许你会说这是商业资本对书店文化的可耻侵袭，但作为一个从山区小城一路跋涉至此的爱书大叔，我想说就着一杯咖啡闲翻书的生活，就是我的理想国。

作者：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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