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泛舟》：2.文盲父亲无意播撒的文学种子

------2.文盲父亲无意播撒的文学种子------

草黄草青，月落日升，转眼我5岁了。就在这一年一1948年3月18日，在隆隆的炮声中，我的家乡阜新解放了。

随之，我家的生活有了一些起色。父亲不再卖糖葫芦了，而是在大锅上支起一架铪铬床子，卖起了荞面饴铬。穷人最容易满足，能吃上饱饭了，父亲逐日乐呵呵地，靠自学大约达到了小学二年级文化水平，眼巴前的字能认个八九不离十。人无论穷富，总是追求文化生活的。穷人自有穷人的办法。每当夜幕降临，铺子收摊，关好门窗，一支蜡烛跳跃着欢快的火焰，我依偎在母亲膝前，父亲手捧唱本，兴致勃勃念给我们听。于是，诸如《回杯记》、《三侠剑》、《施公案》等一些脍炙人口的故事，优美动人的传说，便刻印在我渴求知识的脑际。这些唱本，学名实为“鼓词”，即大鼓书艺人演唱的脚本，经文人稍事加工而成。封面大都鲜艳醒目，如《呼延庆打擂》，封面为呼延庆力劈欧子英的三色画图。尽管这些唱本俱是石版印刷，相当粗糙，我们还是如获至宝。唱本的文字水平更是等而下之，类似“店主东牵过马走战，溜身跪在地川平”这样的病句比比皆是。像“要问家来家也有，不是无名少姓丁，髙山点灯明头大，大海栽花有根恒”之类，就算是上好佳句了。正是这些浅显易记、爱憎分明的唱本，在我的心田埋下了文学的种子。那“五鼠闹东京”、“狸猫换太子”的新奇，那“血战金沙滩”的悲壮，都曾使幼小的我难以成眠，以至缠着父亲把唱本念完。看来，通俗文艺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任何一位大作家，少小时都免不了受到通俗文艺的熏陶。父亲当时决不会想到，他点灯熬油念唱本，竟无意中对我进行了文学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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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讨乞老头的一幅字画------

1948年初冬的一天下午，我在门前摆弄心爱的“啪叽”，那花花绿绿的人物图案深深吸引了我。不知何时，有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来到我身边。他摸摸我的头，指着图案给我讲起了二郎神为什么三只眼，哪吒的宝贝乾坤圈，土行孙如飞人地，还有铁拐李的宝葫芦……他绘声绘色地讲述，把父亲也给吸引过来。老者说着说着不讲了，他盯着桌案上冒着热气的豆腐卤荞面饴铬，咽了咽口水问父亲多少钱一碗？待他问过三遍，父亲明白了老头是囊中羞涇，腹中饥饿，讨乞又羞于启齿，便给他盛了一大碗，事先声明分文不取。老者虽略有愧色，可还是狼吞虎咽吃完。

老头吃饱肚子，环顾一下低矮的土屋，见四壁空空。便说，为酬谢一饭之恩，愿题写字画一幅以壮门面。父亲高兴地找来纸笔，老头笔走龙蛇，刷刷点点一挥而就。我简直看呆了，老头所写每一个字都像翩翩起舞的蝴蝶，难怪称为字画。

父亲将字画悬于北墙，老头便摇头晃脑为我们念了一遍。他没料到我竟能大致背诵下来，甚为惊讶，又从头教我一遍，我立即便能背诵如流。这字画的全文是：“七星北斗参拱辰，上有日月照得真。日月如梭催人老，更尽世上多少人。汉朝有个诸葛亮，明朝有个刘伯温。二人能写又能算，字字句句锦乾坤。

现今山河依然在，去了争名夺利人。”这十句话的主题思想是消极的，但我竟一直牢记不忘，这大概就是我所谓的一点天才吧。我也没想到，在三十多年之后，在我创作长篇历史小说《白衣侠女》塑造刘半仙这一人物时，不觉想起了讨乞老头这幅字画。诗言志，这十句恰如其分地体现了刘半仙当时的心情。于是我在描写刘半仙居住环境时，便写上了这幅字画。编辑认为用得贴切自然，出书后读者也反应较好。这使我认识到，一个有志于文学事业的人，应随时随地注意积累知识，积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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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母婴育儿小说 《苦海泛舟》

作者：王占君
现有字数：18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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