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游戏讲述故事 让游戏传承文化 腾云下午茶

正在进化的游戏叙事将连接科技与文化，创建一个新世界...

我认为可以把游戏和文学做一个比较。因为，文学现在也需要新的呈现方式，游戏就是这个载体。

传统文学和游戏之间有没有可以互相启发的地方？我认为是有的。以前我们玩的角色扮演游戏里，角色要打小怪练技能。这就和传统文学类似，一个角色需要学习和了解这个世界，遇到各种各样的关卡，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情感和故事，最后成为完整的故事，拥有一个世界观。

游戏的切入角度，其实和当代小说的处理手法很像。都没有铺陈，直接从片断展现，让读者通过脑补，理解整个故事。玩家要在不断发展的故事中理解一些东西。

这也是文学里讲的“冰山理论”：只有三分之一或更少的内容浮在水面，更多背景内容藏在水面之下。叙事时不一定讲要出来，但在背后隐藏着。如果读者或者玩家，脑补能力差一点，只需完成表面这一层；而脑补能力强一些的玩家，则可完全进入其中，这也正好满足了不同层次玩家的需要。

此外，我还有一个感受：一些新的艺术表现方式比传统方式表现力更强，比如游戏就比电影新锐了很多，可能游戏日后会引领电影的发展方向。

商业游戏和独立游戏的区别在于，构建一个世界或者构建一个故事的时候以获取更多玩家为目标，还是以传播一个独立的观念为目标？这跟小说创作是一样的道理，有通俗和严肃之分。

现在的游戏已经越来越普及，每个人用手机随时都可以玩游戏。但它有没有特别的东西能传递给大家的？这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大家在玩游戏的过程中，既创造了平行世界，又让这个世界不对我们的现实生活造成很大冲击，我们便能在玩游戏中变得平静、温柔、体贴。

另一方面我也在想，游戏能不能有一些反叛精神，对现实世界能不能有置疑的声音？如果能够传递出来，我觉得会更好；这会让游戏的发展有更多的可能性。

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我认为文学和游戏也有区别。文学固有的魅力，游戏无法比拟。比如，游戏会谈论体验，文学不是简单的体验的问题。文学要求你抽离出某个场景看待事物，需要你作为一个读者，扮演很多身份，甚至有各种各样的反思；文学中有置疑自己，反思自己，或批判自己的内容，但游戏很少有自我反思和批判。

我希望有一天游戏能从能文学里汲取到这些营养。当然，我觉得两者保持一定的区别也挺好，就像有一个参照物，你在游泳，我在跑步。

我觉得游戏有一个很重要的意义，就是游戏里面有我们想要扮演的角色。游戏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让我们进入另一个世界，扮演另一个角色。

关于VR游戏，我给大家讲一个体验：我父亲已经走了大概三年多了，去年换手机，我的通讯录找回七千多个号码，本想删除；但删到我父亲的手机号时，我在想是删还是不删？这给我一个非常大的思考，我觉得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我是不是应该删掉？还是打电话过去？这种思考就是游戏的雏形。

以后我们的新闻联播可能会出现下面的场景：播音员播报的第一条新闻是《王者荣耀》里的某人某事。现实世界报道虚拟世界里发生的事情，这很有可能会发生。

不知道，大家玩不玩比特币？如果你参与到比特币的交易过程中，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在为它疯狂。这个国家要立法，那个国家说不允许，然后我们人与人之间有杠杆，要做一堆事，就会产生新闻。比特币就是一个和游戏类似的世界，非常有意思。

刚从写作转入游戏领域时，我对游戏的叙事有一个非常大的困惑：就是一个好的文学故事，放到游戏里，玩家往往并不认可。你认为他会激动，会爱上这个人物，实际上根本没有达到玩家的预期。

其实绝大多数玩家，并不会看那些精心设计的故事、文本以及小细节；他们会选择跳过，然后认真打怪，打BOSS，研究怎么搭配装备。

那时我非常迷茫，不知道什么才是游戏叙事。如果把《仙剑奇侠传》的故事改成一个单纯的小说文本，它并不好看。同样，把金庸的武侠小说，改编成游戏后也没有《仙剑》那么震撼。

我意识到，游戏这个媒介的叙事和小说叙事有巨大的不同。对于游戏玩家来说，他们真正体验游戏的核心时间是通过游戏中的历程来完成的，和叙述文本无关。

我们写小说最重要的技巧是，考虑怎样有节奏地让读者通过阅读，进入文本的世界，让他沉浸在里面，而不是单纯的描述几个高潮。所有的高潮必须建立在前面一步一步叙事的基础之上。但如果你在游戏中加入小说的这些描写，玩家就会觉得很枯燥，反而会冲淡之后的高潮。比如，《仙剑奇侠传》基本上只提出了几个兴奋点，中间部分完全由玩家在游戏中的历程来填充。

现在的游戏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探索。从以前最简单的线性叙事，变得更加开放；这就为各种不同故事的创作提供了极大的空间。玩家可以在游戏中自由选择，决定故事的走向，这让游戏变得更加自然。玩家也可以通过不同的选择，创造出了一个自己理想中的世界。

我想谈谈VR游戏。目前，VR硬件虽然在操作上有短板，但它有自己非常独特的体验感。而故事类的游戏，能最大化的发挥VR硬件本身的特性。

VR游戏里，玩家以第一人称方式进入故事，只要有VR眼镜或头盔就可以任意妄为。所以VR游戏中的引导比传统游戏重得多，有时候我们会以非常强制性的方式让玩家看到我们的画面和剧情。

我们经常讨论什么样的情景和操作在VR游戏中能让人有代入感。我认为，必须一切以实际生活习惯和感官出发，让现实生活中的习惯和VR习惯相结合，玩家才会觉得这个游戏很真实。

比如，我们在比较阴暗的小房间时会感觉很压抑，我们听着音乐时会容易陷入回忆的状态，把这些感受放到VR游戏里的时候，你就会感觉到异常的真实。千万不要尝试去做那种反人类的操作，因为我们很难欺骗自己的身体。所以，我们一定要从身体的习惯和感官出发，处理VR当中所有的情景操作，这样才会让玩家沉浸在设备当中。

但是，不能说VR有多神奇，它只是换个方式讲述游戏故事罢了。所有的节奏，所有的方法，所有的互动方式，在VR里都可以尝试，现在我们要寻找最适合VR的叙事方法。

欧美开发者视游戏为一种生活的模拟，日本开发者视游戏为一种戏剧。两者对情感的诉求不一样。

“对于游戏来说，故事是可有可无的”，这句话游戏圈有两个人说过，一个是3D游戏之父卡马克，另一个是史玉柱。

我觉得大家轻看了叙事。在纪录片里，地球从开始到现在的变化过程是不是一个叙事？如果是的话，那这个叙事的定义和我们之前谈论的叙事是不一样的。

我所说的世界叙事，不那么复杂的，我们看人与人之间的交互，我们看信息网络的传播，我们看滴滴和摩拜每天流动的灯光，这些也算叙事。如果把这些叙事的范围扩大，那就有无限多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带来了很多的语法，语法或许是我们这一代人看不见的。

关于世界观，我认为故事是生活的比喻，生活充满了冲突，故事的核心点是提供冲突，世界提供故事，世界就提供冲突。一个优秀的游戏世界观提供了不同层面，不同结构的冲突。而这些不同的冲突也组成了世界观。

创造一个完整的世界观，创造一个好的世界观，和创造一个具有优秀世界观的游戏是两件事情。但这两件事情都是一个工程型的问题，创造游戏需要工程和迭代，创造世界观也需要工程和迭代。

目前腾讯已经有很多游戏团队非常注重世界观与游戏的融合，也有很多与国漫IP相结合的作品。脱胎于道家文化、传统民俗的国漫《一人之下》，已经被改编成手游。实际上，市场反馈也显现，中国用户对于游戏品质的需求升级非常快，在不久的将来，高品质的、融合优秀传统文化世界观架构的游戏也将越来越具生命力。

我们如何把我们想要传达的信息，有效地传达给玩家？《王者荣耀》有一个非常经典的案例，就是通过人物的语音对白来表现游戏角色的性格，比如李白的语音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曹操的语音是“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这些语音对白对游戏角色的塑造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另外，比如《魂斗罗归来》跟《王者荣耀》联合推出的《新英雄百里守约》，也是一种跨界IP的合作，当《魂斗罗归来》的世界与《王者荣耀》融合时，它被玩家讨论的热度是很高的，可算作一种新的方式。

对游戏设计者而言，我们如何用非技术的手段做游戏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技术给你带来信息传达的有效性是一时的。比如说我第一次看到李逍遥遇到赵灵儿时，感觉非常惊艳；但十年后的RPG游戏再这样做就很难再产生惊艳感了，我们游戏设计者需要找到新的方式。

我是研究传播学理论以及应用的。从传播行为研究者的角度来看游戏的。游戏是一种媒介，与文学、与电影最大的不同恐怕在于它是邀约性的、体验性的，甚至它的参与性和动作性也大大超过文学和其他的艺术。这就是它的独特魅力，亦真亦幻，让人欲罢不能。

游戏在这个意义上是作为一种人类内在情感的外化载体，是人类自然的、生物的、心理的寄托物，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有一种古典的游戏理论，认为游戏是人类过剩情绪的的宣泄，是一种幼稚欲望的表现，弗洛伊德也说它是一种减少焦虑、不安全感，发展自我力量的方式和手段，所以人类需要游戏。

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发展，尤其是游戏产业的系统性推进，游戏逐步成为了今天社会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健康等各种领域内容的承载体，就像今天大家在玩的游戏，有单纯娱乐的、也有职业教育的；有医疗的、也有军事方面的。游戏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功能，比如文化的传承、文化的交流（携带中国文化价值观的手游在国外销售）、进行儿童教育以及帮助治疗某种疾病等等。

游戏有强烈的代入感，当你进去以后，游戏中的情景就变成了真实的环境，游戏中的人物也就成了现实中的人物。有人认为要设置好的、丰富多彩的游戏环境来提升游戏的影响力和游戏参加者的满足感，我很赞同！游戏正在走向新的时代，包括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也会在将来以游戏的形式展开。

麦克卢汉曾经说过：媒介即消息，内容的作用是次要的。这个论断让我对游戏的认识豁然开朗。

今天除我之外，还有两位老师都提到，最难忘的游戏故事是《仙剑奇侠传》。但在这两位老师中，七月老师说，如果把《仙剑》的故事改编为文学，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看；另一位闵吉老师则说，如果今天再玩《仙剑》，决不会像当初那样印象深刻。这恰恰说明，《仙剑》之所以能打动我们，不是因为它的故事好，而是因为它在那个时间点上，通过游戏这种媒介，让我们第一次体验到了故事性。

麦克卢汉在 1969 年接受《花花公子》采访的时候曾经说过，在人类历史上有三次重要的技术创新：第一次是音标字母的出现，打破了人类的感知平衡，使眼睛成为人类占主导地位的感知器官；第二次是十六世纪发明的活字印刷术，加快并强化了视觉为主的进程；第三次则是 1844 年发明的电报，预示了将要发生的电子革命，而这场电子革命，将会让我们的感知回归平衡。

这些话如果放在早两年，我看到后一定会觉得不以为然。但在今天，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恰恰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测。为什么音频节目会兴起？不是因为“知识付费”，而是因为音频这种新的媒介。我相信，最终帮我们重置感知平衡的，一定是虚拟现实。

刚才闵吉老师说，技术不重要，要在故事上有创新。我恰恰持不同的看法。今天，技术的演化速度远远快于你在故事性上的研究进展；我认为，技术给媒介带来的变化，给玩家带来的感知变化，反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借用麦克卢汉的句式来总结我的看法，就是：体验即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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