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 波伏瓦110岁,请重温女神的美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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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也退
波伏瓦110岁:

请重温女神的美臀
十年前的1月,法国新出的一期《新观察家》,封面上用了一张照片,是波伏瓦的背面全裸照。原图是西蒙娜·德·波伏瓦44岁那年在芝加哥拍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法国的一个女权主义组织立刻提起抗议,说这是对女性尊严的侮辱。

2008年是波伏瓦百年诞辰的日子,而那时,她的声望似乎也完全谈不上“声望”,而缩减为一面被自己阵营捍卫的旗帜。《新观察家》一直就是一个中左翼知识分子的刊物,连它都敢这么轻慢,到底是谁出了问题呢?不仅是她,百年之后,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在法国也被撤下了高校哲学专业学生必修读物的名单。但美国人却很重视她。六七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受《第二性》等书的影响,美国成了女性主义的核心阵地,很多左翼学者都在讨论她和萨特的著作。

波伏瓦、萨特、切·格瓦拉
墙里开花墙外香。不,女权主义是无“墙”的,波伏瓦的思想不论在哪国开花,都是女权主义的胜利。当年,法国当代最知名的女性主义者弗罗伦斯·蒙特雷诺,写过不少文字谈萨特—波伏瓦,就是这样替那张照片开解的:“我看到《新观察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从没想过登一张萨特的屁股——也许这是种幸运。第二反应则是‘多美的屁股!’我想不到有哪个男哲学家能有这样的美臀。波伏瓦夫人思想光彩照人,身体无与伦比,女人在两个阵线上都赢了。”

她反应过激。其实只需指出一点:波伏瓦拍这样的照片,就是在身体力行自己的思想——在挑战男权。她欣赏自己,而男人只允许女人被男人欣赏;她显耀自己,而男人总是女人的显耀看作虚荣或无耻。《新观察家》的做法,不管它带着多大的恶意,都可以看作是对波伏瓦最妥帖的致敬,而那个女权组织恰恰是辜负了波伏瓦的教诲和勇气。
波伏瓦自己早已预料到这种尴尬。不管一个人有多么服膺《第二性》里的言论,她也很难在面对偶像的露屁股照片时保持完全的淡定,她必须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一种真正的实践。这证明了要想全然摆脱男性视角有多难,相当于抽掉自己脚下的地面,剪去身后的影子。在《第二性》的第一卷里,波伏瓦详解了从男性角度对女性的塑造:一个“他者”,一种不完全的、残缺的男性。然后她表示,自己接下来就要从女性角度来描绘她们面前的世界了,以及,她要让读者彻底看明白,为什么我们想要起而对抗这个世界是十分困难的。
芝加哥男人阿尔格伦


又过了十年,《第二性》的地位岿然不动,在社会的每个环节,性别不平等都比过去更多地露出了骨头。但另一方面,有关波伏瓦个人生平的新作也时不时地让人眼前一亮。她和萨特的关系总是有人在谈,而她的妹妹埃莱娜,她的美国情人纳尔逊·阿尔格伦,也总在激发研究者的写作欲,这些跟她关系密切的人把她拉下神坛,告诉我们,波伏瓦不可能自外于她似乎以一种独立的、优越的作家姿态所描述的女性的普遍处境,她的理论也许解放了很多人的头脑,但也会伤害爱她的亲近的人。但倘若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逻辑来质问她“连亲人都不爱,如何来爱世人”,那可就太令人遗憾了。

在萨特的葬礼上,埃莱娜搀扶着姐姐西蒙娜
波伏瓦姐妹一个写作,一个画画,1986年姐姐去世,妹妹在回忆录里说她总是《第二性》等作品的第一个读者。对埃莱娜的事业,西蒙娜也很支持,好多次为妹妹在桑特伊大街的画室付房租。但是,她在和萨特的书信里,以及在《第二性》的“独立女性”这一章里,她都批评女艺术家们说,她们总是只求以艺术来打发时间。这话相当傲慢,既指女艺术家受到男权社会的驯服,只懂追求那些无关痛痒的小情趣,又暗示自己是在“写”传世之作。埃莱娜十分反感,为此,两人一直不太愉快。直到1966年,波伏瓦在日本做了一次演讲,公开说女艺术家受到的扶持和鼓励太少,又写信给妹妹,请她为自己来年要在伽利马出版社出版的小说《女客》画版画插图,二人关系才恢复正常。

然而姐姐逝世后,埃莱娜起先深情回忆,后来在她的大量信件里发现了对自己作品的嘲讽,因此心情大坏。据一位追随者克罗迪娜·蒙泰伊的回忆和研究,埃莱娜晚年的情绪非常低落,她的性格跟姐姐有很大不同,内向,心重,创伤很难痊愈。
波伏瓦的问题在于太能写,“言多必失”,而且,她的学术作品和小说之间有个根本矛盾(其实也是《第二性》本身内含的矛盾):她越是批判女人被男人所建构,社会按男人看世界的方式来建构,读者就越是难以从她的小说里看到令人反感的男人,男主人公一般很少怀疑自己的,是一些真正自由的生灵,相反,女性人物都被她赋予了一些狂躁不安、阴郁苦恼的性格。波伏瓦本身强势,骄傲,不喜欢诉苦,也不喜欢想象一场掀翻男权社会的运动,于是她总是倾向于淡定地叙述像《女客》里的家庭主妇那样扭曲的女人。这让人反而生疑:波伏瓦究竟是认同男性视角还是批判男性视角呢?女人的扭曲失衡明明是男人造成的,可为什么作者反而流露出对此的欣赏,而不设计一些努力纠偏的情节呢?







“我们不是生为女人,而是‘成为’女人。”波伏瓦确实认为,揭破事实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批判了。《第二性》出版于1940年代末,一个特别关键的时刻,一年前,法国立法机构才给了妇女以投票权,《第二性》的问世大有“得寸进尺”的意思,但若没有它,女性运动何时能举起财产权、平等工资、自由堕胎等等旗帜,还不好说。而梵蒂冈也意识到了此书的厉害,宣布禁之而后快。

波伏瓦也非常理性地承认,没有男性的参与,女权运动就是不完整的,只有报复性而没有建设性。然而,按照蒙泰伊等亲历者的见证,法国的女权运动仍是被男人所操办的,运动的参与者都在谋取自己的利益,这又是一个矛盾,反倒是美国女性展现出了自己的力量,为了女性在每一个领域都被承认而斗争。波伏瓦很警惕尊卑等级之类男权社会的造物,但她无法排斥围拢在周围的门徒,萨特更加做不到,他有情人,有养女,有秘书,他们都是些靠他自肥的人。当然,理论家的贡献大小,是不能以实践中的具体情况来衡量的。
拍一张背面全裸照是波伏瓦最无可挑剔的斗争实践,在拍照的瞬间她是一个勇敢的个体,也只是一个个体,不代表任何人。人文主义的知识分子们都会发现,他们在作品里传达的理念和理想,最终的、也是最适宜的体现方式,是自己的一个动作,一次行为,就像爱德华·S.萨义德为巴勒斯坦人的权益写了多少政论,终于还是要亲自去冲突现场,朝以色列武装扔出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并无杀伤力,它只是表明知识分子对自己的言论是负责的。

今天,彻底的女权主义者们常常必须用不婚不育来维护自己的彻底性,因为婚姻和后代都会使一个女人“归位”到据说是由男人设定的角色里。但是,除非你不与任何男人接触(那样的人恐也不易得到女同胞的亲近),没有谁可以反对一个抽象的“男权”。在此,波伏瓦又给出了很好的示范,她虽不结婚,但追求尽兴的恋爱,她还坦然地说,与芝加哥男人纳尔逊·阿尔格伦的恋情是她写出《第二性》的基础(也是她那样释放、那样无所谓地被人拍的基础)。1947年2月她和阿尔格伦相识,后来重返过美国三次,她疯狂地爱他,并说他是她唯一的真爱。而在恋情持续期间,她给萨特(他也正宠着自己的小情人)写信,其中写了时间、地点和相会的细节,甚至精确到分钟。
2012年,法国深受喜爱的传记作家、小说家伊雷娜·弗兰发表了《恋爱中的波伏瓦》,以小说的形式写两个人的罗曼蒂克,作者说,把波伏瓦看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才是“女神”的正确打开方式。这话很给人以启示。一般来讲,人们会为一位“领军人物”违反或抛弃了他或她自己提出的主张而失望,而愤怒,却不曾想过什么叫违反,怎样算背弃,而主张又是什么。波伏瓦只是想“活出自己”罢了,这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人完全撇开它而专心去匡正最根本的权力关系,他或她或许会失去一生中最不能失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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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与爱之地:入以色列记》

作者:  云也退
浙江大学出版社,201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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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原创

首发 -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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