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旗:惊梦(下)

 

你猜最后她咋了?...

我有光芒,此生不灭 
苏小旗 · 颠倒众生工作室
惊梦(下)
苏小旗:惊梦(上)
苏小旗:惊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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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五年十一月,令贵妃于圆明园天地一家春生下皇十五子永琰,即后来的嘉庆皇帝。因为对令贵妃的宠爱,乾隆对皇十五子极为喜爱,对辉发那拉氏之子永璂却越来越冷淡。

彼时,永璂已经六岁,却始终未得乾隆封爵。这让辉发那拉氏的心死到了底。

若不得恩宠,毕竟还有儿子可期,永璂,毕竟是乾隆唯一的嫡子,乾隆不仅没有像对待孝贤纯皇后生下的两位皇子那样,在一出生便立为皇储,甚至永璂已经六岁,他吝啬得连爵位都不肯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帝后不合,于是乾隆连辉发那拉氏生下的儿子,都不喜欢。

辉发那拉氏满心绝望,如同困在笼中的一头雌兽,每天只能看着人们脸带笑意来来去去,却从来没有人理会过她,他们甚至嫌厌她,无视她,连同她的孩子。她的恨意在胸中翻涌,她不甘心,却又只能困缩在笼中,尽管那名为“皇后”的金笼辉煌高贵——只是笼子,是不会因材质有所不同而有所区别的。

乾隆三十年正月,乾隆第四次南巡,除奉陪太后外,皇后辉发那拉氏、令贵妃魏佳氏、庆贵妃陆氏、容和卓氏伴驾。

南巡途中,行至杭州时,见眼中美景,身边佳人,乾隆有了晋封令贵妃为皇贵妃之意;同时因在外南巡,乾隆摆脱许多宫中禁制,接触民间女子。

某夜,辉发那拉氏眼见龙舟之上红灯高悬,心中一紧,红灯高悬,意寓皇帝已经召幸妃嫔侍寝。但辉发那拉氏明白,乾隆召的根本不是什么陪驾的妃嫔,只是那些为了讨皇上欢心的侍臣引来的夜渡娘。

乾隆此举令辉发那拉氏心中沉积已久的怨愤喷薄而出。她奋笔疾书一道谏章,谈古论今,援引各种古时皇帝因为好色纵欲而导致国家衰败甚至灭亡。书完谏章,辉发那拉氏不顾太监劝阻,执意闯入龙舟龙榻前,手捧谏章,长跪不起。

见辉发那拉氏如此,乾隆心中甚为恼怒,遣走夜渡娘,大发雷霆。

辉发那拉氏请求道:“皇帝明谏!臣妾请皇帝过目谏章,再惩治臣妾不迟!”

乾隆于愤怒之中草草浏览谏章,随手将谏章掷于辉发那拉氏脸上:“你身为皇后,不能尽中宫之职不说,还善妒成性,如今甚至将朕与贪恋酒色的隋旸帝相比!”随即命人将皇后拖出去。

辉发那拉氏匍匐向前,抱住乾隆的脚,悲愤流涕道:“皇上,列祖列宗有灵,他们都知道臣妾并无此意,皇帝身为人君,南巡至此,理应体察民情,心系百姓,断不该日夜纵情享乐,天下人若知,该如何评判啊皇上!”

乾隆更加恼羞成怒:“贱人悍妇,满口胡言,如此诬陷当今天子,罪不容诛!”

辉发那拉氏缓缓抬起头,面色竟然冷静了下来,她跪直身体说道:“臣妾一直以为皇上对孝贤纯皇后情深意重,其实也不过如此,她死与不死,皇帝其实都会照常如此;贱妾死与不死,对皇帝来说,更加不值一提。”

听闻辉发那拉氏提到孝贤纯皇后,乾隆大光其火,扬起手恨恨地甩了辉发那拉氏一个耳光:“心如蛇蝎,言语也如此狠毒,你怎配说出‘孝贤纯皇后’这几个字,你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辉发那拉氏并不躲闪,依然抬起头,定定地对乾隆说:“世人皆言皇上重情,却也不过是为自己谋得一世贤君的称号而已。我这个皇后,比不上死人,也比不上活人,连我的儿子都得不到皇上垂青,皇上,你可真是重情之人啊!”

辉发那拉氏这番话出乎乾隆意料,且不说从古至今后宫妃嫔对皇上各个恭顺谨慎,即使劝谏也是婉言相告,她辉发那拉氏竟然直接斥责自己,简直堪称大逆不道。

“想不到当初你年幼纯真,一派天真之下竟然藏着可憎面目。”乾隆说,“妇人之心毒如蛇蝎,妒悍兼具,这样一个女人,朕竟然让她做了十几载皇后!”

“哈哈哈。”辉发那拉氏突然大笑,眼泪随笑声不断,这笑,让乾隆心惊,甚至心中生出惧意。

“皇上,皇上,事到如今,你以为臣妾还会认为这皇后之位是皇上心甘情愿给予的吗?”辉发那拉氏说道,“当年皇上遵从太后懿旨,立臣妾为皇后,心不甘情不愿,还特意到静安庄向先皇后告知此事。你在孝贤纯皇后灵前说,你与她举案齐眉,想与她白头偕老,你立我为继后,是因为需要有人要孝顺太后,需要有人下率九位,实在不是你心之所愿。”

辉发那拉氏哭着说:“皇上不情愿我不敢怪皇上,我以为我忍耐,我等待,皇上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好。我十三岁入宝亲王藩邸,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从做了皇后,我勤勉处理六宫事务,仔细孝顺太后,没有一点逾矩之错,却依然换不来皇上的心,皇上心中除了孝贤纯皇后,就是后宫其他妃嫔。无数个日夜我独自一人枯坐独守。如果这是我做皇后必须要承担的,那么我宁愿不做这个皇后!”

乾隆突然转过身,指着地上的辉发那拉氏大声说道:“朕即刻下旨废了你!”

正在此时,一同南巡的皇太后闻讯在太监宫女的陪伴下赶来,见此事连额娘也惊动到来,乾隆马上向太后请安,然后赶忙扶太后坐定。

乾隆说道:“都是儿臣的错,让皇额娘不能安生休息,如此深夜赶来此处。”

太后并不答话,她看着趴跪在地上的辉发那拉氏,乱了发髻,失了妆容,因为痛哭肩膀起伏不定。

太后皱眉摇了摇头,对辉发那拉氏说道:“皇后你又何必如此,皇上之事他自有分寸,自有定夺,你只需做好皇后的本分即可,如今闹成这样,甚是让哀家失望。”

辉发那拉氏闻此言,爬到太后脚边,抬起头说:“臣妾感激皇额娘这么多年来的关护,只是臣妾心中委屈,这么多年啊皇额娘!”

辉发那拉氏那双眼睛,太后已然辨认不出来了。当年那个十三岁少女的清澈与灵性,如今被恨意与茫然替代;当年那个乖巧可人的宝亲王的侧福晋,如今却这样偏执激烈。

太后心中怅然:在这后宫之中,若忍得,你一生衣食无忧,尚可善终;若忍不得,非要在皇上面前争个你对我错,自古以来,没有人会有好结果。

太后不再相劝,说道:“后宫女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过来的?造孽,真是造孽。”

辉发那拉氏慢慢抬起头,望着眼前慈祥的太后,想起她一路对自己的相助,心中既凄凉又愧疚,既不甘又绝望,她以膝盖向后退了一步,向太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向乾隆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一切都是臣妾的错,错就错在不该奢求皇上的情,如今臣妾之心已经死透,不愿再回那深宫之中,请皇上将臣妾留在杭州,臣妾愿意削发为尼。”

说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从怀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狠狠剪断自己的头发。

辉发那拉氏此举令乾隆大惊失色,赶忙叫人夺下她手中的剪刀,叫骂道:“大逆不道的疯妇!竟然做出这样大不敬之事!”

在满洲习俗里,皇后剪头是最为忌讳的,只有在皇太后与皇帝驾崩时才可以剪发,如今皇太后和皇上都健在,辉发那拉氏突然自行剪发,简直是对皇太后与乾隆的诅咒。

乾隆立刻命人将辉发那拉氏拖出关押,于第二日清晨将其遣返回京幽禁,理由是皇后患了疯疾。
12
不久,乾隆亦南巡结束回到京师。起初,乾隆意欲废后。

太后婉言相劝,对乾隆说道:“废后之事,皇帝切要三思而行啊。自古以来,皇帝是天子,如同百姓之父,皇后就为民之母,虽然皇后须母仪天下,但如今皇后是因心智失常而导致行为过激,皇上若因此废后,怕是世人笑皇上薄情。废后之事,不仅关乎皇权稳定和国体尊严,也是违反祖宗家法的大事啊!”

乾隆明白太后之意,辉发那拉氏并非心智失常,这只是对外宣传的理由罢了。太后之所以不同意废后,是因为毕竟是她举荐的辉发那拉氏,如今自己若真废后,便是不给太后留脸面,确实不能轻易下旨废后。

思来想去,乾隆决定不废后。但他要她成为,不废的废后。

乾隆下令收回皇后手中的四份册宝,即当时册封辉发那拉氏的圣旨。皇后一份,皇贵妃一份,娴贵妃一份,娴妃一份。又命内务府裁减了她手下的部分佣人,将其幽禁与冷宫之中,身边只留下两名宫女。

按照清宫制度,只有位分最低微的答应才配备两名宫女。

而辉发那拉氏的实际境遇,比答应还要凄惨。

冷宫之中毫无生气,乌鸦悲啼,荒草蛮生,冷餐薄衾,看守太监苛刻无情。

辉发那拉氏誓死不脱下皇后朝服。自从被遣返回京,直到死去,她都穿着那一身朝服。她早已心如死灰,但只要乾隆没有公开废后,那么,她,仍然是当今大清的皇后。

每日清晨,她以用了不知多久的污水洗脸梳头,纵然面色枯黄,纵然削瘦如骨,她也要保持皇后的尊严。

太监们对她辱骂呵斥,她亦义正言辞与之相抗。

“只有你还把自己当成皇后。”太监们不屑地骂道,“如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太监们也常常借故杖责她身边的两名宫女。在这样日复一日非人的境况中,辉发那拉氏的身体与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当年六月,冷宫中的辉发那拉氏隐隐听得外面宫中有奏乐鸣炮之声,她扑到窗前,询问太监为何奏乐,为何鸣炮?

太监们冷笑着答道:“今天是皇上为皇贵妃行册封礼之日。”

令贵妃,被乾隆晋封为皇贵妃,从此以副后身份,统摄六宫。

辉发那拉氏喊道:“我才是皇后!我才是皇后!只要我一天活着,我就是皇贵妃之上的皇后。”

太监们对她睥睨哂笑,并无人理睬。

一年之后,即乾隆三十一年七月十四日,于重病之中沉沉睡去的辉发那拉氏在梦中,又回到了初嫁入宝亲王藩邸的那一天。

那天,她清澈的双眼之中充满好奇,无数次透出红盖头看着地面,和地面上那双男人的脚。

这个男人,往后就是我的夫君?人人都说,我的夫君英俊博才,是日后皇位的继承人,人人也说,我的夫君待他的嫡福晋富察氏情深意重,是个重情之人,我未来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子?

未来的人生,曾经是少女辉发那拉氏的一个梦,在梦中,与宝亲王弘历一直在花园中亲昵游玩的人,不是富察氏,而是她自己。

乾隆三十一年七月十四日,乾隆继皇后辉发那拉氏,于冷宫中凄然薨逝,时年四十九岁。死时,辉发那拉氏依然身着那套皇后朝服,身边除了薄衾荒草,无一人相伴。

彼时,乾隆正带着令贵妃在木兰狩猎,听闻辉发那拉氏薨逝的消息,丝毫不为所动,发了一道上谕:

“据留京办事王大臣奏,皇后于本月十四日未时薨逝。皇后自册立以来尚无失德。去年春,朕恭奉皇太后巡幸江浙,正承欢洽庆之时,皇后性忽改常,于皇太后前不能恪尽孝道。比至杭州,则举动尤乖正理,迹类疯迷。因令先程回京,在宫调摄。经今一载余,病势日剧,遂尔奄逝。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承圣母慈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行事乖违,即予以废黜亦理所当然。朕仍存其名号,已为格外优容。但饰终典礼,不便复循孝贤皇后大事办理。所有丧仪,止可照皇贵妃例行,交内务府大臣承办。著将此宣谕中外知之。”

乾隆说,辉发那拉氏已经疯了。

乾隆说,辉发那拉氏福分浅薄。

乾隆说,没有废黜辉发那拉氏,仍留其“皇后”名号,已属宽容慈悲。

乾隆说,皇后辉发那拉氏的丧事礼仪,皆按照皇贵妃的礼制举办。

而事实上,乾隆不仅没有按照皇后等级为辉发那拉氏举办丧礼,她的丧礼比皇贵妃的级别还要低。丧葬费仅为206两银子,棺木为杉木制,所有一切,甚至连贵人都不如。

另外,辉发那拉氏死后,乾隆不为其设神牌,无祭享,入葬后只字不提,不举行国孝三年。一个堂堂大清国的皇后,死后,不过一名孤魂野鬼。

乾隆对其满怀恨意,正如辉那拉氏同样对乾隆满怀恨意。乾隆在位其间,对于自己唯一的嫡子,辉发那拉氏所生的皇十二子永璂,从不曾封赐任何名号与爵位。

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在乾隆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13
乾隆对辉发那拉氏的恨,从未释怀。

辉发那拉氏逝世之时,御史李玉鸣上疏,请依皇后礼举丧。乾隆大怒,将其贬谪伊犁。

辉发那拉氏逝世十二年后,书生金从善上书乾隆,谈及立后之事。乾隆暴怒说道:

“那拉氏本是我即位前的侧福晋。我即位后,因孝贤皇后病逝,她才循序由皇贵妃又立为皇后。后来她自犯过失,我对她一直优容。国俗最忌剪发,她却悍然不顾,我仍然忍隐,不行废斥。她病死后,也只是减其仪等,并未削去皇后名号。我处理此事已经仁至义尽,况且从此未再立皇后。金从善竟想让我下诏罪已,我有何罪应当自责?他又提出让我立皇后。我如今已经六十八岁了,岂有再册立中宫皇后的道理!”

随后竟将金从善斩首。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提辉发那拉氏,亦无人敢提立后之事。

辉发那拉氏的一生,只是她在人间的一场大梦而已。惊醒之时,已然魂归地府,即将开启未知的另一世。
· end ·
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我的电脑里,有其他文章存档,但脑子就是犯轴了,非想写辉发那拉氏。但这几天真的很忙,但无论如何,既然开了头,就得写完,这是我对读者必须做的交代。

但其实我写这样的故事,阅读量不是很高。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文章这么好看,阅读量却这么低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知道——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即使我知道,也不愿意改变,因为一旦改变,便违背了我自己的心意。越是标题不吸睛的文章,它的打开率越真实。

最近鲍尔吉·原野老师来到了我的江南小城做讲座,在谈及愿意做一个怎样的写作者时,原野老师一字一字为我念出他的对自己纯真的期望,我说,对我来说,做一个写作者的要义,是自由。

这种自由,是我的公号是我的一个舞台,如果我想旋转不止,那就永远旋转下去;如果我想坐得久长静寂,那我就坐得久长静寂;我愿意穿舞裙就穿舞裙,至于舞裙的长短,完全看我自己的心意,甚至我突发其想穿着三点式跳舞,也是我自己十分愉快的乐意。

此刻,我的猫咪伊娃,它正蹲在我的书桌前,侧歪着脑袋,看着飘窗下面的墙壁,我不知道它在看什么,是的,我也不想知道它在看什么,我只想看着它的此刻,安静又美丽。

早安各位,记得帮我点一下小广,和为我的文章点个赞——当然,你也有权利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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