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那只已经迷途的鹅
在浩荡的时间里,鹅,鸿雁的后代,当看到万米高空之上有雁群飞过,就躁动起来,想要追随,却终已不能飞翔。...
在浩荡的时间里,鹅,鸿雁的后代,当看到万米高空之上有雁群飞过,就躁动起来,想要追随,却终已不能飞翔。
还是冬日,湘南消瘦的寒冬里,休眠的农田间,一层绿油油的嫩草在悄无声息地滋长。不了解田野的人,以为草儿不能过冬。鹅,比人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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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鸭不同,鸭子在水田里觅食,看不到它吃下了什么。而鹅呢,鹅只吃草,看着小鹅们吃的时候,抬头望天,天空就高了。鹅吃饱后,会相互絮絮叨叨地交流,一幅很满足于现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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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鹅,属中型品种。主产于湖南省资江上游。因喙、胫、蹼呈橙黄色似黄铜或青灰色似青铜而得名。故乡是湖南城步,雪峰山脉南麓到越城岭的过渡地带,这里林木深秀,溪流纵横。一条叫做赧水的河流淌出深山,从家门口流过,再汇入资江。沿着资江流域,一个鹅的亚种在此繁衍,一代又一代的鹅们,大摇大摆地走出村子,像鱼一样的踏进属于它们的水域,那里有小贝壳,有小鱼虾。自在的日子里,牛,远远地看上鹅们一眼,从不招惹这帮会扑腾几下的家伙;狗,有时候会作弄鹅们,冲过去追逐吓唬一下;倒是鸭们,这些共有过祖先的禽类,终能相安无事地一起觅食,一起耍水……在山水间,鹅,是自由的。
油光水亮的鹅,“哦饿……”的发声,交织了鸡飞狗跳,喧闹着午后的村庄。
无从考证地,这个鹅的亚种,被冠以“铜鹅”之名。是更早的人们发现了其不平则鸣的金属之声?还是引领着鸡鸭们,派头十足地做过一辈子硬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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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贺:「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鹅,也并不总是乖张的。在村里,一只凶猛的大公鹅直冲过来的架势,不输一条恶狗。鹅的个头如此高大,有力的长颈昂然挺立,凛然不可侵犯。也是转瞬之间,鹅又浮于水面,气定,神闲,云去云来,鹅游鹅嬉。
▲王羲之和他的「鹅」
后来,出现了平行世界。东晋那位大书法家王羲之,遇到了鹅,也许是一只铜鹅。碧波之上,山水之间,那只得意洋洋的鹅,在老王面前优雅地展示自己。它时而云鹤游天,时而水击浅滩,时而青掌轻拨,时而曲颈微移……那些年,老王放低自己,虚心向一只鹅学习,他运笔如椽,也轻灵如风,山林很寂寥,天地很清静,鹅的气息来自天宇,来自云影和花间。老王干脆给洗笔的池子取名——“鹅池”。
鹅池在浙江绍兴。真有一只鹅,一只自由的鹅,带着大雁的基因,活在老王的墨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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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老王记得住时间。离观摩一只鹅的日子很久之后,已到东晋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的三月,在绍兴会稽山阴的兰亭,书圣陡然提笔,在四十名好友的眼前,借着曲水流觞的雅兴,天地悠悠,兴尽意来,于墨韵纷飞之际,立起一座东方笔墨心灵的巅峰。《兰亭序》的丰碑之上,一只鹅,传说千年。
还是在那个有鹅的平行世界里,公元207年,卧龙岗上,诸葛亮大约也是观摩过了鹅。那一年,他耐不住刘备的忽悠,出山!
劳累二十七年之后, 他破例没有摇起鹅毛扇,无限深情地对儿子说,“年与时驰,意与日去……”让儿子珍惜时间,修身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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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兰亭序》(局部)卧龙也罢,书圣也罢,可能都已化身为一只鹅。鹅,最早被人类驯养的家禽,虽没有被列入“六畜”的行列,但它徜徉过卧龙岗,被书圣惯坏了脾气。至今,依旧独立特行。
在浩荡的时间里,我想到了一只鹅,这些远古鸿雁的后代,被书圣加冕过的生灵,当看到万米高空之上飞过的雁群,鹅们,就躁动起来,朝着雁阵的方向,想要追随,却终已不能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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