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走成花路的方法

 

用心讲好一个不够新鲜的故事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人人喊着创新和尝鲜的年代里,认真地尊重那些最简单最纯粹的道理,几乎称得上是一种美德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套路”突然成了一个贬义词。逢年过节,大家喊着“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新剧播出两集,观众纷纷表示“都是套路”,不明觉厉的策划大行其道的年代里还发展出这样的句式: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XX的套路……

但我有时也在想,节日的时候,如果不发祝福,还能做什么呢?故事讲了千百年,还能讲出什么花样呢?当我们拒绝套路的时候,我们究竟在拒绝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我也曾经以套路说对嚯嚯嚯表达过对好莱坞电影的不屑一顾:英雄开头一定是个过尽千帆的普通人,守着父母、妻子或者儿女,突然一个大boss来找他拯救世界,千百般不愿他还是由于种种原因会去,一段搞笑的培训之后进入战斗,开头一定很顺利,中间会按照番位挂掉几个小伙伴,临门一脚的时候一定会出一个bug,反派大boss一定废话特别多以给主角充足的时间绝地反击,杀完boss之后主角再次回家与家人团聚,一个大远景,故事结束。

——简直像一个填空题,只要每次找出一些不同的动机,原因,boss和bug,再给主角填一点个性,再给电影填一些特效,换几个国家(或者外太空)取取景,就能凑出一个差不多的故事来。

所以呢?

人们还是爱看,而且每次影评人们都能变着法儿地夸出不同的话来。

不过如果说这便是套路,列维·施特劳斯早就野心勃勃地试图穷尽这世间的套路,或许结构主义神话学在现在人来看,可以又名“世间套路大全”了。

但是我们常常忘记这个故事更早一些的开端:套路在还没成为套路前,必定是所有路里,最好的那个,才慢慢变成了所有人都爱走的路。只是走的人多了,总不乏一些投机取巧之辈,把套路好用的地方榨干,把需要投入真诚的地方留白,套路才露出它老旧的斑斑锈迹,显得那么不堪。就像近年来越来越不好看的好莱坞,未见得是因为观众看腻了套路,而是他们填进空里的仿佛都是些自知无趣的空叹和盯着票房看的焦虑目光。

新的不一定是好的,这是几乎要变成老生常谈的道理,但用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感性主导的时刻,人们总还是不由自主地扑向那些新奇的,过瘾的,于是“什么地方令人耳目一新”仿佛成了对一个故事的特级称赞。但若仅仅是满足好奇心,路显然只能越走越窄,人们的感官世界,也只能越来越流连于表象与一时。

上个周末去百老汇看了Cats。若是从“套路”来看,这故事也不要太套路一点,但是依然会在看到魔术猫星星点点点亮舞台时开心欢呼,在女主角最后一次唱响Memory的时候感动到落泪。然而认真想来,这场音乐剧与其说震撼我的是故事本身,不如说是演员们对声音、肢体、情绪的掌控所达到的专业化程度,让我几乎抛开情节,而感受到一种最普遍意义上的美——艺术的美,人体的美,声响的美,不一而足。经典无非是最成功的套路,而套路的终极效果,或许便是如此得鱼而忘荃吧。

从“经典”落回来一点,最正统的“套路”也是一样。最近在追的一部剧,简直是正确打开玛丽苏言情的教科书。女扮男装,宫廷斗争,家族世仇,政治联姻,每一个都是妥妥的老梗,然而就是可以看得有笑有泪,甚至不时会平生出对“爱情”近乎本体论的悸动。原因无它,只是用心。从每一个画面里都能看出想要讲好一个故事的认真,从每一个表情里都能感觉到戏中人也在切身体会这个故事真正的动人处,说到底,故事讲的不外乎人心,这样说来最古典的那些思想家们说的从来都没错,每个人物都不失自己的逻辑,冲突都既偶然又自然地发生,运用一切手段将全部意义展现于表面以传达出来,这几乎就必然会是一个好故事了。

或许我们该换个角度来想:新与旧,本就不是评判好坏的坐标。用心讲好一个不够新鲜的故事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人人喊着创新和尝鲜的年代里,认真而敬重地拾起那些最简单最纯粹的道理,几乎称得上是一种美德了。套路走好了,本就是最美的花路。而话说回来,见到熟悉感便举出套路的大旗弃之不顾,一味追求新鲜和刺激,又何尝不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套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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