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志：走出边山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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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边山河



S302省道湖南、湖北两省的交界处，澧松桥静静地趴在边山河上，象一根传送带，源源不断地将人流车流从河这边送过去、河那边送过来，成为湘西北与鄂西南交通的要塞。以澧松桥为中心，一个自然形成的集镇在边山河两岸悄然延伸，为周边十多万居民提供逛街、购物、交通等的便利，此乃湖南、湖北两省重要的口子镇。

桥东属湖南，跨过桥，则是湖北。一衣带水，两地人虽然属于不同的省份，但喝同一条河里的水，说一样的方言，联姻的也多，真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前几年，边山河水电站兴建，湖南这边支持自不用说，湖北那边也不为难。水电站建成后，湖南这边的火连坡镇，湖北那边的刘家场镇都参与管理，该缴纳的水资源费和税费呢，则各收各的。一般来讲，跨越两个省的事，办起来有些复杂，但边山河终归是边山河人的边山河。湖南也好，湖北也好，大家世世代代傍河而居，自然有不言自明的法则，因此，修水电站这样的事办得成，灌溉、渔猎，这些尽一条河本分的事就更不消说了。





澧松桥的下游，即是洈水水库。准确点说，站在澧松桥上，等于就跨上了洈水水库库区了。实际上，澧松桥正是洈水水库的界址，边山河从澧松桥下汩汩流过，源源不断地汇入洈水水库，使得边山河成为洈水水库鱼类重要的产卵场。得益于这一特殊优势，边山河淡水鱼品类十分丰富，最著名的是一种当地叫菊花鱼的鳜鱼，肉嫩刺少，通体有好看的近乎菊花的斑纹，小者拳头大，大的也不过巴掌大，口感远胜于动辄一两斤的那种养殖的品种，因此，边山河的大小餐馆，吃这种野生鳜鱼，必是一大特色。大约出于保护洈水鱼类资源的需要，边山河这一带渔政管理十分严格。洈水水库属于湖北管理，从属于水库的渔场自然也属于湖北了，但每有渔政人员来边山河，湖南这一方也并不为难他们，此乃民风使然。

这个地方，不仅民风纯厚，文化底蕴也十分了得。广为人知的董永与七仙女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至今，还可以在离边山河不远的金架山找得到董永墓的遗迹。

这里还是北纬30度线的穿越之地。北纬30度线，号称地球脐带，其微量元素矿产丰富，磁场、电场和重力场均与其它地方大不一样，因而造就了许许多多迷一样的人文与自然景观，如喜马拉雅山、金字塔等。托它的福，边山河不仅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而且土壤和气候特别适合农作物生长。

曾经，这里是洈水流域一处重要的船码头，但洈水水库的修建和S302公路的修通，水路交通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边山河作为一个码头的存在成为过去。此后很多年，边山河沉寂下来，直到皮正新返乡创业，它才重新焕发生机。





皮正新出生于边山河南岸一户普通的农家。年轻时，他即离家闯荡，奔南走北，卖茶叶、搞旅游、做房地产，事业可谓如日中天。但他并不迷恋外面的世界，资金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他返回家乡，从事生态农业开发。他从有机蔬菜种植起步，迄今已逾十年。期间，他办起了养殖与种植循环农业基地、鲟鱼人工养殖基地、水电站和农贸市场等实业，其有机蔬菜已经卖向湖南、湖北及北京、广东等地。一个““边山河“绿色、有机食品品牌正在逐渐形成。

洈水水库尚未修建时，边山河作为一处码头，当然有客栈、有餐馆、有茶楼、有商行，且都聚于湖南一侧。一条沿河的边街从河岸边爬上来，弯弯曲曲地窝在边山脚下，清一色的吊脚楼和板壁屋，构成一幅优美的山水画卷。很多年后，水路交通式微，边山河老街人去楼空，那些吊脚楼和板壁屋也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很多人为此深感痛惜。皮正新当然也不例外。他是土生土长的边山河人。在他小的时候，边山河老街还在，后来就消失了。这是他的乡愁。



消失的边山河老街留存在皮正新的记忆里。老街上的石板路，留有他蹒跚学步的足迹；吊脚楼下的南货店，他曾隔着高高的柜台买过糖果、麻花；傍晚时分，还没打烊的小吃店，飘出混沌诱人的香味--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香港在哪里，但是，他一次次听大人们将边山河比做“小香港“ ，由此，他知道，那个叫香港的地方，一定是比边山河更好的所在。长大以后，每每想起边山河“小香港“ 的别称，他就有一种惆怅。要是边山河那些吊脚楼还在，那些板壁屋还在，那些石板路还在，该多好。他是几乎与洈水水库同龄的人，起初，他认为边山河的冷落，与洈水水库的修建有着必然的联系。因为要修洈水水库，沿库区的一些码头，淹没的淹没了，搬迁的搬迁了，边山河也是如此。然而，几经商海折腾之后，他发现边山河的式微，与重农抑商的历史背景有关。改革开放之后，发展农村经济，繁荣集镇市场，他似乎看到了边山河美好的未来。尤其是边山河一带逢五逢十赶集的传统，让他意识到，边山河老街虽然没落了，但那个市场还在。每逢集日，十里八乡的人们还是要聚集在边山河的山坡上、河岸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伴随着蔬菜种植基地初获成功，重建边山河街市的愿望在他的心底越来越强烈，终于，一座承载皮正新怀旧与梦想的边山河大市场建成了，一百多间商铺，形成一条整齐的商业街，不是集日，这里也是熙熙攘攘；逢到集日，人流如织，就更不消说了。边山河大市场建成之后，边山河又渐渐成为周边群众心目中的“小香港‘’了，不仅当地人纷纷入住做生意，一些外省人也慕名而来，市场规模逐渐扩大，印证了皮正新最初的判断：边山河街市的没落与洈水水库修建有一定的关系，但不是主要的。边山河天生就是做生意的风水宝地，物尽其用，顺势而为，古老的街市焕发青春势在必然。

记忆是抹不去的动力。皮正新修建的边山河大市场，不仅选址在边山河老街，建筑风格也很有些古味。--所有建筑，都是清一色的徽派建筑。虽然再也没有吊脚楼、板壁屋、石板路，但白墙青瓦，翘檐拱斗，骑马墙、花格窗，更加整齐划一。我猜想，边山河老街一定是有骑马墙的，这是一个特殊的建筑符号，中国传统建筑里，一般都不缺少这个元素。最终选用徽派建筑风格与皮正新对骑马墙的记忆一定有很大的关联。建筑师可能误读了皮正新的表达，最终采用了徽派建筑风格，但骑马墙作为一个载体，还是很好地完成了皮正新对于老街记忆的重放。走进边山河大市场，第一个感觉是古味浓郁，这就够了。皮正新需要的是古味，是对边山河老街的记忆，建筑师需要的则是用合适的元素去实现皮正新的构想。后来，我向皮正新求证，他记忆中的边山河老街是不是有骑马墙时，他果然对骑马墙记忆深刻。





如果说乡土是一种自然的存在，乡情则是一个人与他的乡土所建立的种种关系，而乡愁，是对乡土的感动和对乡情的纠结。因为纠结，皮正新走不出边山河的牵绊；因为感动，皮正新用他对于乡土真挚的爱编制出边山河一幅美丽的图画。边山河大市场只不过皮正新手下美丽图画中的一帧而已，边山河水电站，边山河有机蔬菜基地、边山河鲟鱼人工养殖基地等等，无不是边山河过去所不曾有过的色彩。

边山河是皮正新的乡土。皮正新怀揣一壶乡愁，走南闯北，赚了一兜子钱。他拿出这些钱来，报效家乡，边山河因之旧貌换新颜；而回归乡土的皮正新，又没有局限于偏居一隅的乡土，过一种类似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隐士生活，他致力于高效农业、智能农业的开发，过不多久，以他在边山河的这些基地为核心资产，一家“”新三板“上市公司将出现在资本市场，而这家公司的法定地址，核心的三个字正是：边山河。这么说来，与其说是皮正新回归边山河，倒不如说是皮正新带着边山河在走出边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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