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焦虑我们感同身受又猝不及防

 

如果有什么情绪能引起中国大城市生存者的集体共鸣,大概就是随处可见的焦虑。...



如果有什么情绪能引起中国大城市生存者的集体共鸣,大概就是随处可见的焦虑。尽管焦虑的原因各不相同,但难以放松或难以抉择的困境,却总能让人陷入相似的苦恼。在中间剧场上演的由英国剧作家麦克米伦(Duncan Mcmillan)的话剧《呼吸》,就是这样一部“焦虑”的舞台作品。



一个在读女博士,一个自由男音乐人,组成了一对相爱的伴侣。生活一切正常,直到一场关于是否要个孩子的讨论触发了两人潜藏的焦虑,甚至导致了二人的关系危机。纠结于养孩子产生碳排放量的年轻情侣,和纠结于“学区房”的中国父母相比,显得有些布尔乔亚式的“不务实”。然而“要个孩子意味着什么”这个命题本身,却足以引起广大父母尤其是年轻准父母们的情感共鸣。

《呼吸》的妙处是告诉我们,不同文化、社会背景下的人,面对焦虑的状态大致相同。在某个重大事件或决定之前,永远伴随着无休止的讨论或争执,处于不同立场的人自说自话地表达并重复着自己的态度,在自我强化的压迫感中积蓄着焦虑,直到情绪崩溃。

《呼吸》的节奏无疑是其特立独行的亮面。上一秒还在为某事激烈争执,下一秒这事就成了过去时,两个角色俨然开启了新的讨论。比如一段震耳欲聋的夜店放飞自我之后,跳下跷板的男女二人即刻就切换到了动物园看骆驼的状态,在安闲的状态里悄悄打量起了别人推着的婴儿车,对孩子渴望又畏惧的情绪一览无余。



但是因此就把《呼吸》视为一部单纯的“节奏很快的戏”显然过于粗暴——那些被细腻展开的生活对话,不仅不快,甚至有着和日常生活一样的琐碎和反复。剧中的男女二人连篇累牍地讨论着生孩子的合理性,到了看验孕棒的时刻却戛然而止;分手几年后,意外的重逢让男人再次与女人发生了关系并让她怀孕,男人与未婚妻提分手的过程按下不表,对话则直接切到了他向女人求复合、求婚。

按照习以为常“看戏”心态,人们总期待矛盾聚焦于某一点之后砰然爆发。《呼吸》的叙述方式,却偏偏要消解冲突的顶点。但凡和怀孕、出轨、复合等重要事件有关的片段,几乎全被跳过,只让人看到“下一段已经开始的生活日常”。这种与人们心理预期相反的叙述节奏,如同一次次情绪跳水,在高涨到一定程度之后迅速迫使观众经历情绪失重,裹挟着快节奏的情节推进,以及高密度的台词,交织出强大的控场力量。

重要事情的发生只在某个瞬间,而此前的思考和纠结却要消耗更多心力。《呼吸》看上去倒置的节奏,微妙地和寻常人的寻常生活达成了某种相似。怀着看客心态的观众,不知是否会产生猝不及防的真实感。

除了两个演员,《呼吸》的舞台上只出现了两样东西:悬浮于半空中的两根白色长灯管,以及舞台正中可以旋转的超大跷跷板。这种对剧中男女关系的象征或隐喻,相当直白,也相当贴切。观众触目所见即是角色关系的外化,或倾斜或平衡,或旋转或定格,角力的状态自始至终伴随着二人的言行。当孔雁饰演的女博士高高站在跷板的一端,充分显示出女博士的争强好胜、惯于批评和情绪化,密集的台词伴随着她的激烈情绪和控制力倾泻而下,几乎淹没了跷板底端那个可怜男人;而换个视角来看,跷板的张力恰在于此——底端的重量支撑起了顶端的压迫,正是男人的怯懦和回避,让失衡的关系达成了角力的状态。



跷板无疑成为了节奏中“快”的支点,也因此成为了全戏视觉节奏的鼓点。它以如此庞大的体积在舞台上旋转或起伏,快速而果决地分割着舞台空间和表演区域,与密不透风的台词一起构成了《呼吸》里飞速跳转的叙述节奏,如同漩涡一般把观众卷入了焦虑的浪潮。

《呼吸》一开场便如同启动的离心机,演员半刻没有跟上就会被甩出戏外。孔雁饰演的女博士对于焦虑的表现饱满,收尾一段以简练的台词带过人生几十年时光流转,年龄层次感递进得十分细腻。如果说瑕疵的话,大概就是她有时以过快的语速表达人物的焦虑,这种处理显得浮躁或说粗粝。李嘉龙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在情感爆发力方面的长处,但有失收放自如。毕竟能说出“我们不要过度思考了,我们要着手去做”这种话的男人,需要更丰富的内心和藏得更深的思考。



两位演员似乎过于执念于某个核心矛盾的表达,比如“是否应该要个孩子”,而忽视了角色背后的动因挖掘。所有的状态背后必有理由,而所有的理由都可以归因于性格和选择。女博士显然不是一个把简单问题复杂化的“作死”女高知,男音乐人也不应只是一个沉陷于庸常和诱惑的软弱男。作为观众我更想看到他们“为何如此”,看到他们每一个选择背后的势必如此的理由,看到他们之所以成为自己同时也成就了对方的必然命运。

摄影/陈雷

文/查拉

文艺能超脱
评论是态度
北青艺评

往期精选


总导演关正文谈《见字如面》:中国人并不比别的民族更浮躁

“大英文物展”:这次试着用别人的眼光打量中国历史

窦唯的新专辑有点听不懂?那就对了!

从《一次别离》到《推销员》:脆弱的夫妻关系里藏着无数的戏剧可能

我们的脱口秀为什么既不正确又很尴尬?

歌舞伎导赏(3)日本的男旦为什么没被女演员取代?

在法剧里,法国特工是这样干活儿的——

父辈们的《八月》,有多少人哭昏在了影院

如果小津安二郎是“阳”铃木清顺就是“阴”


    关注 北青艺评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