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我大夏》：卷十 隐者?有狐 084 隐者?有狐（11）

------卷十 隐者?有狐 084 隐者?有狐（11）------



幼年在村庄后山跟二喜捉迷藏，躲在草垛直至睡着，跟眼下也差不多，似乎一觉醒来，还能是七岁孩童，父亲和他制一只浴桶，空气中满是刨花香，还有姑姑酿的酒香。

有人声喧哗：“嘿，我就不信了，再来！”

顾长安惊醒，抬眼一望，是养蜂小子在说话，竟是个秀美标致的少年郎，大马金刀地坐在田埂，左手娴熟地转着一只青杏：“我保证是最后一盘！”

对坐的男子一身戎装，顾长安走过去观战，随意望了望他，朗眉星目，看装束是个将军，但气度很好，像谁家公子，在莺飞草长的春日，拎一坛好酒，踏青会友。

养蜂小子嫌热，把袖子卷起来还不够，单手解着领口的扣子，将军漫不经心地落下一粒子，嘴角一抹笑意，望住他：“你又输啦。”

养蜂小子懊恼：“哎！该死！”

蜜糖水舀进酒壶，满满当当。将军掂了掂，弯了唇角，笑如春风：“明天再来喝。”

“你！”养蜂小子气结，将军星眸一闪，施施然离去，“小姐，承让了。”

顾长安诧异看向养蜂小子，养蜂小子瞪他：“穿成这样行走江湖才方便。”

这男装少女衣衫半挽，趿一双草鞋，散散漫漫的样子，真好看。顾长安侧头去看将军，满天云霞下，他款步而行，意态闲雅，令他心有惊动，所谓贵人，大约如此这般。初遇时的周陵川，也给过他相似的感受。

养蜂小子收回注视将军的目光，转回顾长安：“下吗？”

顾长安说：“刚才你走错了两步，你看……”

顾长安将自己和人对弈的杀手锏统统传授给秦小茶，秦小茶眉飞色舞：“四蛇五虎玩过吗，我也教你两招厉害的！”

顾长安和秦小茶一见如故，但前方战事吃紧，军队在皖南添了些粮草，他帮着多制了些弓箭，忙了好几天，才又去找她。

皖南的花就要谢了，秦小茶要带着她的蜂箱，去往淮北。身为养蜂人，她一年四季都在追赶花期，顾长安将一副棋盘送给她：“抽空打制的，好几种走法都能用。”

秦小茶开心地把棋盘抱在胸前：“这回想喝哪种蜜？”

顾长安笑：“等我把棋子儿弄好再说，我要喝个痛快。”

秦小茶斜斜地倚在蜂箱上，顿了一顿：“下午他来找我，让我往沅京方向走，等战事结束，我们也该会合了。”

将军和秦小茶，一对璧人。顾长安听懂了：“那我要讨一杯喜酒喝。”

秦小茶烦躁：“我还没想好。”

女孩子神情焦虑，顾长安像在看自身，霎时思潮翻涌，不可断绝。那晚惊遇狼群，滚下山坡，就着周陵川的手爬起时，心头雷电般震颤，一凉，继而一恸，最后是一躁——命运给我的人，就在这里。可是，怎么可以？

顾长安看进秦小茶的眼睛里：“为什么？”

秦小茶简单地说：“跟他在一起，就不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可是我担心另一种生活会让我不自在。”

“心有牵挂，人就不会太自在。”顾长安坐在草地上，把头靠在蜂箱，突然非常非常想和秦小茶讲起周陵川，诉说最开始是怎样一个冷雨夜。在艰难的际遇里，曾经有一个人，给予过他怎样的宽慰和维护。

良久，秦小茶仰起脸，对着苍茫云端，轻声说：“你放心，我明白。”

“不要像我，我没有办法。”顾长安在星空下拥抱秦小茶，“他世代书香，家风谨严，该有锦绣前程，我任何非分之想，都是对他的冒犯。”

秦小茶伏在顾长安的胸口，更加烦躁：“可他，是当今天子呢。”

顾长安震动，他是听说过，鸠州蛮乱，几大重臣联名上奏，皇帝路永宁不得不御驾亲征，谁知竟能被他碰到。

连老百姓都知道，皇帝已登基近六载，大位仍坐得不稳当。他的父亲本来只是藩王，鸿和皇帝路恒昀遇刺身亡，他才回京继位，膝下五个儿子均已成年，个个都认定自己具有治理天下的才干。路永宁凭借嫡长子的身份继承了皇位，他们无人服气，明里暗里频频生事。

一入宫门深如海，秦小茶的顾虑在所难免，顾长安不知如何劝她，她半晌说：“兹事体大，我要沉思一下。”但第二天黄昏，她就来向顾长安道别了，顾长安问，“去哪里？”

秦小茶笑吟吟：“往西。”

皖南以西，是沅京的方向。顾长安抱了抱她：“你沉思得还真快。”

秦小茶笑起来，眼睛弯成两只小月亮：“可见我是个轻率之人。”

顾长安脸贴一贴秦小茶的头发，松开她。皇后在两年前就去世了，将来，秦小茶会是新的正宫娘娘吧，会戴上精美的凤凰簪吗？

秦小茶伸过手指，在顾长安的眉毛上从左至右划过去，悠悠道：“因为，我不想有你这样一双魂不守舍的眼睛。”

她决意顺从自己的心，亲自看看另一种生活会是怎样。月光下，她赶着装满蜂箱的马车独行，冷不防回过头来，对顾长安洒然一笑：“人生得意须尽欢，破烂摊子以后管。就这样。”

万里江河，有缘再会。

☆

云初六年夏，皇帝路永宁迎娶了民女秦小茶，封为才人。京郊陈府里，顾长安给恩师陈老爷子磨墨，说起和秦小茶的渊源，那个春天很短暂，但她下决心更快。陈老爷子就笑，说聪明人往往就是这样，懂得人生苦短，时不我待。

顾长安在军队待了小半年，忙些后勤辎重，闲时跟着王四五学画。王四五入伍前在字画店帮工，能画门神花鸟，被邻人的炮竹炸伤了一根手指，没法再作画，遂参军当挑夫，虽然不能画了，但能给顾长安教些基本功。

仗打完了，王四五留在了驻地，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做点板材小买卖。顾长安则前往沅京，元旦前夕到了京郊，摸到了陈府门口。

陈老爷子德高望重，没有周陵川代为引见，又如何能贸然闯入？顾长安便买了几样点心过来，跟守门人攀谈，对方答应陈府招收杂役就知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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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隐者?有狐 085 隐者?有狐（12）------

傍晚时分，几个小厮在门前挂起了花灯。顾长安一望，花灯的图案都极美，硕大的青鸾，朱雀，鸿鹄……都是上古神话里的灵鸟，他长久驻足，欢喜赞叹，忍到入夜攀上院墙，身影隐在花枝间，摘下一盏花灯托在掌心细看，想尝试着临摹，却蓦地看到青鸾的尾羽上有小小的徽记，是“常”字。父亲放在姑姑衣冠冢的凤凰簪也有这个徽记，他陷入回忆，一时失察，被更夫发现，向府里的守卫示了警。

清晨，被囚于柴房的顾长安苦求守卫，给陈老爷子递来了一幅小画。陈老爷子被仆妇伺候着用早餐，盯住这幅凤凰簪看了又看，命人把顾长安带来。

顾长安用凤凰簪对陈老爷子表明自己有绘画功底，只是好画之人，绝无行窃之意，陈老爷子却亲手给他解开绑缚，急声问：“你是玉山什么人？”

常玉山，宝成斋第十一代传人，常家世代雕琢玉器，技艺杰出，北辰年间，神宗路长河御封当时的宝成斋主为琢玉侯，皇室的金玉银饰自此都交由常家设计雕琢。常玉山是长子，承袭了侯位，他擅花鸟，陈老爷子长于山水，两人互相仰慕，结为忘年交。

明诚八年秋，皇帝吩咐常玉山为皇后雕琢一支凤凰簪，当成他们相识十年的礼物。常玉山深感压力，在大内文渊阁里查阅了诸多古籍，参考上古神话的描述，画下数幅凤凰图，还时时到陈府跟陈老爷子探讨。陈老爷子花灯上的青鸾朱雀，便是由常玉山那时候的手稿印制而成。

谁曾想，凤凰图案还未正式确定，明诚帝就崩逝了，皇后殉节追随。史书称，太子禅位于皇叔路恒昀，入渭山守陵，但更多人都坚信，是路恒昀逼宫篡位，否则他继位以后，为何始终拿不出传国玉玺？

明诚帝待常玉山友善，他逝后，常玉山情绪低落，来找陈老爷子喝过几次酒，拍着桌子骂路恒昀残暴。路恒昀上位即诛杀了明诚帝重用的数名臣子，且在民间布下无数暗探，谁敢妄议他承国不正，一概剐于市。被杀的重臣里有几人是陈老爷子的门生，若非陈老爷子早早退隐，后果也难料。他痛心地和常玉山碰杯，殷殷劝他：“这些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谨记，谨记。”

那段时日，沅京风声鹤唳，逼人窒息，陈老爷子遂携家眷离京，赴江南小居，重回京城却找不到常玉山了，他担心常玉山因言获罪，派人到常府询问，常府却闭门谢客。陈老爷子察觉到常府已在皇帝的监控之中，过了几日，常玉山的叔父才悄然托人送信，称皇帝路恒昀将常玉山软禁于禁宫，密令他琢制一只传国玉玺。

顾长安捧着自己画的凤凰簪，双手颤栗，父亲说过：“这辈子想亲眼见一见真正的玉玺。”他以为，父亲是顾添福，主家德王谋位不成，他亦心有不甘，要到今时今日，他才知道，他的父亲是常玉山，御封的琢玉侯。

父亲想见玉玺，是想知道欠缺何在，为何数易其稿，仍一筹莫展？路恒昀给了他三年时间，终是失去了耐心，找了个借口，将常府上下满门抄斩，是为灭口。

常玉山幽居于深宫，阴黑湿冷，眼力愈发不济了，路恒昀留之无益，但又怜其技艺，将遂他关押于大牢，并且瞒下常府灭门的消息，逼得常玉山以亲族性命为念，对玉玺一事守口如瓶。

当年，陈老爷子以为常玉山被暗杀，遂瞒人耳目，悄悄为他修了衣冠冢，在坟前烧了自己几幅山水图，到黄泉路上陪他。常玉山生而被囚居，陈老爷子希望他死后能纵情山水，可常玉山竟活到了出狱那一天。

然而，他所有的亲人竟都不在了。顾长安描述了他父亲的种种，陈老爷子老泪纵横。顾细柳或是常玉山万念俱灰之际，遇见的一丝暖意，却消散得那般惨烈，顾长安亦觉惨痛，他识得的父亲，沉郁，萧索，而十数年前，跟陈老爷子结交的琢玉侯，运刀如风，大笑阔朗。

既然是故人之子，陈老爷子欣然收了顾长安为弟子，还请了一个玉匠教他雕工。玉匠是常玉山收过的学徒，如今已在沅京小有名气，顾长安赧然：“可我只是他的过继子……”

不是亲生子，岂能妄想继承他的衣钵？陈老爷子拍拍顾长安的手背：“他是玉字辈，他的儿子，是安字辈。”

顾长安到顾家时还小，但很乖觉，常玉山伐木，他跑去打下手，常玉山挑了木材，给他打了一只小板凳，凳面的一角，刻了个小小的安字。常玉山说：“这是你的安字。”顾长安就折根树枝，在沙地上一遍遍学着写，到现在，安还是他写得最好的一个字。

顾长安背转脸，哭了。长久以来，他总以为父亲不疼他，待他冷淡，但是，竟不是这样。父亲对他漠视，是想对自己心狠吧，没了牵挂，他随时就能去死了，留下他在人世追悔莫及，痛哭失声。

周陵川说：“不要以为你父亲不在意你。”顾长安只当是劝慰，可这竟是真的。他突然很想再见周陵川一面，在他们分开七年，音讯全无之后。

可是，已经忍了这么久，咬一咬牙，还能再继续忍下去吧。

顾长安进了一趟城，依照跟秦小茶的约定，在一间糕饼店给她留了信，他想和她说说话。苍茫世间，只得秦小茶一人，让他敢于将周陵川这个名字宣之于口，且不必再细说从头。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59415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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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轻小说小说 《威武我大夏》

作者：纯白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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