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第四十章 貌合神离

 

------第四十章 貌合神离------



直到很多年过去,居住在长安的人们都忘不了治平九年的上元节。
大夏实行宵禁制度,一更三刻闭门鼓奏响,六百鼓声之内,坊市齐齐闭门,宫门各处亦落钥。五更三刻奏响开门鼓,四百鼓声之内,坊市齐齐开门。敢触犯禁令的,依时间定刑,最轻也是三十杖。正因为如此,上元节的三日“放夜”就显得尤为可贵。
长安乃大夏都城,人口近百万,繁盛到了极点。每逢上元,家家户户扎花灯,有财力的人家不仅扎花灯棚,还做出巨大的灯柱,灯树,极为炫目,百戏班子,说书人,胡姬等等,于上元夜亦会卖力表演。火树银花,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灯多了,火灾就多了;人多了,趁乱动手的拐子也多了。长安的百姓见得多了,本以为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习惯,但治平九年的上元节,还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为吸引百姓的目光,招徕生意,每年的上元节,各大铺子都会弄些新奇的玩意,如什么财迷送礼,伎子演奏,大家也习惯了哪儿热闹往哪凑。这一年,赫赫有名的大商家蒋家别出心裁,做了个巨大的灯轮,高高挂在树上,就如人间又多了一轮明月,轰动了整个长安城。一时间,蒋家的商铺挤得是水泄不通,人人都要看灯轮,见着也不肯离开,少不得站在灯轮下品头论足一番。
人多了,事就多了,你挤我,我挤你的,更有好事者想上前摸一摸连着灯轮的绳索。蒋家本就是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做出这个灯轮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自然不敢冷言冷语将人撵走。
灾祸的降临没有任何预兆,仿佛就在一瞬之间,束缚着灯轮的绳子忽然松开,巨大的灯轮直直砸了下来,里头的千百根蜡烛落在围观者的头上,脸上,身上。火苗****着布料、绳索、头发乃至人的皮肤,转瞬就汇成巨浪。
霎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忙不迭逃窜,也不顾脚下踩的是什么,只要能往前跑,逃离这片火海就是好的。仓促间一抬头,发现北方的天空也被火焰烧得通红,而那里,正是皇城的所在。
听说蒋家走得是宫中贵人的路子,这灯轮莫不是他们学来的,所以这边的灯轮一倒,宫中的灯轮也倒了?
死里逃生的长安百姓们回过神来,心中琢磨着这件事,连着几天,街坊邻居,姑嫂妯娌,总要讨论一番。
与这些乐呵呵的百姓相比,权贵之家的气氛就要紧张许多。
长乐坊靠近皇城,清幽富贵,居住得无一不是达官显贵,乃是长安最好的一坊。而这长乐坊中呢,又有条街,叫做同升街。
长长的一条同升街被分成三部分,住在最里头得是平遥伯王家,往外走一段路,烫金牌匾昭示着主人的身份——申国公高家。再往外走,占据了大半同升街,气派非凡得府邸,可不就是陈留郡主府?
圣人疼惜陈留郡主这个侄女,一应待遇比照公主,甚至比大公主更甚一筹。赐婚的旨意刚下,建郡主府的圣命就来了,速度之快,质量之高,倒将当利公主府的修葺排到了后头。
陈留郡主乃是皇室公主中少有的贤德之人,孝敬公婆,生儿育女。她觉得夫妻俩分府别居不像个事儿,将郡主府空着,却辜负了圣人一片心意。故公婆过逝,不需她服侍后,她便央了圣人,打通了郡主府和申国公府的门墙,在其间修筑了一个美轮美奂,极为别致的大花园。
从那之后,陈留郡主便带着小女儿高盈,在这“芳景园”住下。
高盈今年十三,修眉樱唇,品貌端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高华气质。此刻,她秀眉微蹙,担忧地望着母亲:“阿娘,这时候,这时候……”您真的要进宫么?
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却是知晓的——太子在上元夜趁乱逼宫,欲取圣人而代之,最后兵败自尽。为着这件事,圣人的脸色一直是阴沉的,这些天也不知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有朝臣上折子,声称要依梁王例彻查,却被留中不发,闹得群臣弄不懂圣人的用意,乖乖缩起了脑袋,没人敢凑上去。
阿娘平日低调隐忍,除了年节就不出门,顶多请几个邻家姑娘来玩。遇上这么大的事,居然要备马进宫,这,这……
陈留郡主秦桢望着女儿,见她关切之色溢于言表,没有丝毫伪装,不由心中一暖,温言道:“盈儿,阿娘做事必有用意,你无需再劝。”
这位天之骄女姿容清丽,岁月给她的额角布上细细的鱼尾纹,却为她沉淀了说不尽的气韵和优雅。她的言谈举止无不透着无与伦比的尊贵骄矜,即便是与最疼爱的女儿说着体己话,整个人也显得淡淡的,仿佛笼罩在一层雾中,不好接近。
高盈还想说什么,却见高衡负手而立,缓缓走了进来。
权势煊赫的申国公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进门环顾一圈,沉声道:“都下去!”
陈留郡主的心腹妈妈和使女们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秦桢轻轻点头,这才漠然无声地退下去。高盈见状,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瓣,翩然退下,转身却走到偏屋,毫不避讳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高衡没留意到女儿的小动作,见人走光了,他强压的愤怒终于爆发,好在还记得怕被人听见,只得略略压低音量,却掩盖不住滔天的怒火:“你要进宫!这种时候,你居然要进宫!”
秦桢眼皮都不抬,淡淡道:“圣人对我疼爱有加,嫡亲的叔叔心情不好,做侄女的自然要宽慰一番。”
“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高衡怒道,“你想进宫,不就是想给圣人看那封信?”
秦桢闻言,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你这一年多来煞费苦心,不也是想拿到我手中的这封信?”
躲在侧屋的高盈听了,泪水就不住落下。
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她就和阿娘住在这芳景园中,嫡亲的两位兄长则跟着阿耶读书,很少能见到面。比她小的庶妹庶弟们一个个往外蹦,阿耶从不约束,只在有事的时候来找阿娘,每回都要甩脸子给阿娘看,可外头都说什么?陈留郡主贤德宽厚,主动给申国公纳妾,对庶出子女一视同仁……谎话,都是谎话!阿娘明明见都不愿见那些人,这妾哪里是主动纳的?
一年多前,原本不怎么亲厚的阿耶和两位兄长,忽然与她熟络起来。高盈受宠若惊,对这三位至亲掏心掏肺,结果呢?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想从阿娘手上掏东西!
高盈越想越难过,踉跄着走出侧间,好在她还记得自己在偷听,没发出声音。
她再也不想听,再也不想见阿耶了,若是再见,她怕她……真生出忤逆之心。
高衡不知女儿对他的评价又坏了一层,他望着气定神闲的妻子,几乎没办法遏制自己的满腔怒气:“沈淮的人去了七拨,没有一拨回来,咱们家的人进进出出都有人尾随,你当我不知道?我看在你未见沈淮和他妻子的份上,以为你愿意为我,为三个孩子想想,谁能想到你……你……”望着陈留郡主冰冷的眼神,高衡气有点短,声音便低了下来,带了几分恳切的味道,“桢娘,若太子没事,你将那封信递给圣人,我也不会这样。但,但现在,太子已经犯了事,他不在了。谁知晓那一位出的事,会不会是将来……的手笔?你切莫因一时之情,毁掉全家的前程啊!”
秦桢懒得听他花言巧语,很直接地问:“若我坚持要去,你待如何?”
“你——”
“你可以软禁我,但再过一月便是圣人千秋,我只缺席过一次。”秦桢微微抬起下巴,睨着自己的夫婿,不给他半分面子,“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等着圣人将我的使女家令全部带走,逐一审问,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高衡一听,气了个仰倒,却不得不承认,秦桢说得是大实话。
功勋权贵世家的谄媚逢迎,欺上瞒下,圣人心中清楚得不得了,自然怕人亏待身份尴尬的侄女。故他隔几日就派得力的内侍来此嘘寒问暖,赏赐给侄女的东西从来最多最好,还打算给秦桢的儿女赐爵——虽然被秦桢给推了。
高衡始终记得,秦桢嫁进来的第三年,生育过后身子有些弱,时值中秋,却没办法起身,只得告病。谁料中秋第二日,圣人亲临申国公府,身旁跟着太医令和左右太医丞。
圣人带来的那些人,验过秦桢的药方,问过她的使女、妈妈,甚至连秦桢的药碗和药渣都检查了一遍,确定秦桢的病情不严重,她生下的孩子很好,母子俩没在府中受什么气,圣人才施施然地离去。
从那之后,秦桢在申国公府,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再无人敢违逆半句。
“秦——桢——”
陈留郡主瞧都不瞧自己的夫婿一眼,径自往门外走,见高衡杵在原地,她皱了皱眉,不悦地说:“让开。”
“桢娘,想想三个孩子,盈儿还未出阁……”
“高衡,你话太多了。”秦桢收拢披风,冷冷道,“不要挡着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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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舐犊情深------

陈留郡主的腰牌一出,左右卫纷纷让路,纵在如此要紧的时刻,她进出宫门亦畅通无阻。
进了宫门,换了肩舆,前段还好,待到转角处,见肩舆往右边转,秦桢面上未显,心中却惊讶得不行,没想到肩舆竟抬着她往显德殿走。
圣人居住的地方,名唤太极殿,乃是太极宫中处于核心的建筑。按道理说,哪怕圣人不在太极殿见她,还有两仪殿和甘露殿可以选择,怎么会到东宫去?
联想起太子自尽之后,圣人的反应,秦桢轻轻叹息。
原来如此……对此行,她更有把握了。
肩舆在东宫主殿显德殿前缓缓落下,秦桢搭着贴身使女玉屏的手,走上熟悉的台阶,就见一慈眉善目,看上去极为和顺的内侍迎了出来,恭敬道:“奴婢见过郡主。”
此人姓匡,单名一个敏字,从圣人十岁开始服侍他,时至今日已官拜内监,若放在朝中,也是从三品的大员了。
对圣人面前最得力的内侍,秦桢自然不敢怠慢,更何况,圣人一个人进了显德殿,连匡敏都不能跟随,这已经给秦桢透露了太多的信号。故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态度十分和婉:“匡内监。”
自太子犯事后,圣人除了例行上朝,审问太子谋逆案,余下的时间就在这显德殿,膳用得极少,也不肯见外人。旁人怕触了圣人的霉头,盛宠如当利公主也是问了一次就不敢再问,陈留郡主上书的时候,大家以为她就是走个过场,偏偏圣人就为这个侄女破了例。
要不怎么说是父子祖孙,一脉相承呢?太祖皇帝重嫡出,太宗皇帝重嫡出,到了圣人这里,哪怕是嫡出的侄女,也比庶出的闺女优待些,更何况陈留郡主被穆皇后抚养过几年呢?
匡敏跟随圣人多年,最晓圣人心意,他这段时间也过得提心吊胆,眼见能劝慰圣人几分的人来了,少不得要卖个好,便小声叮嘱道:“郡主,圣人只见您一人。”
秦桢知匡敏用意,谢过他之后,推开了显德殿的门。
在这里,她曾有过欢笑,有过泪水。
她记得与三位兄长一起玩闹的日子;也记得生父宠妾灭妻,生母抱着她哭泣,三位兄长一一逝去的情状;更记得显德殿换了主人之后,她是如何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秦桢步履轻缓,走到了书房。
曾经英武豪迈的帝王,如今已两鬓斑白,不复昔年俊朗,满是沟壑的手颤抖地捧着泛黄的纸页,想要翻过一页,双手却似有千斤之重。
听见秦桢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圣人抬起头,用沙哑地声音说:“桢儿,你来了。”
霎时间,泪水就盈满了秦桢的眼眶。
她记事的时候,圣人已去了江南,待圣人从江南总管的位置上卸下来,父亲与圣人两兄弟的矛盾已经公开。她不止一次听见过父亲的幕僚们咒骂着秦王,心中好奇自己这个二叔究竟生得何等三头六臂,竟能让对母亲,对兄长来说仿佛天神一般的父亲,露出疲态,表露沮丧?可她做梦也想不到,她见到的会是一个笑起来天地都晴朗,肆无忌惮将她抱起来往天上扔,给她带了一大堆小女孩喜欢玩得好东西的俊美男子。
广宁公主的兴风作浪,让秦桢无法体会“父亲”一词的真正含义,但……哪怕寄人篱下,心境落差,圣人对她的好却是真的。对秦桢来说,二叔和父亲,当真不差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圣人,不,二叔,他竟然老了。
酸涩涌上秦桢的心头,她忘情之下,失了分寸,脱口而出:“二叔,你——”话到嘴边,生生改口,哽咽道,“您瘦了。”
“二叔……”圣人怜爱地望着侄女的面庞,叹道,“时至今日,也只有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二叔。”
秦桢的泪水怎么也克制不住,如珠子般滚落。
九堂弟,你怎么就这么傻,别人说天家无父子,你就真的信了么?这些年来,二叔可曾真正打压过你,可曾真正忌讳过你,可能真正斩除过你的臂膀?你们都觉得,要先君臣,再父子。或许很多皇帝都是这样,但二叔他,真的不一样啊!
圣人见状,摇了摇头,无奈道:“已经做阿婆的人了,居然还是这么傻。”说到这里,他的心又抽痛起来,“若祚儿如你一般,一直……该有多好啊!他不听我的,我管不了他,本想刺激他上进,谁料……他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啊!”
太子是穆皇后中年所生,体质极弱,圣人唯恐嫡子养不活,连大名都不敢给他起,更不要说对他严厉管教。待太子十岁,承载得起福分了,圣人立刻立他为太子,赐名为“祚”。
国祚绵延,可见厚爱之深。
只可惜,由于圣人和穆皇后一贯的溺爱,太子性格已成,十分难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圣人……早有预感,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秦桢已猜到了圣人的意思。
太子虽是谋逆,圣人却并不想对外公布这一事实,只想说太子暴病而亡。如此一来,太子仍旧是太子,穆皇后仍旧是穆皇后,清清白白,名誉无损,他们一家三口百年之后,还能在地下重逢。但朝臣不会肯,诸王更不会肯,这些人无一不想给太子的罪行盖棺定论,若能将穆家一网打尽更好。这样一来,无论谁继位,都不会在太子,尤其是太子是否后继有人的问题上留下什么后患。
就连圣人自己,态度都不是很坚定吧?毕竟,太子逼宫,板上钉钉。
“一年前,侄女为盈儿定制衣衫,送来的成衣中,却混进了一条衣带。”秦桢将一条描金绘凤,华丽无比的衣带取出,恭恭敬敬地呈到桌上,淡淡道,“从那之后,侄女进出府邸,总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园子中也遭了好几次贼。”
圣人知秦桢不会无的放矢,将裁剪好的衣带取来,一摊开,看见字体的那一刻,竟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恪,恪儿?”
秦恪和裴熙都写得一手好字,前者委婉含蓄,后者奇崛雄健,乃是旁人怎么模仿都模仿不回来的,故圣人完全没想过这封信造假的可能,直接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脸色已变得铁青。
他未曾想到,自己的长子竟在三年前就遭到了刺杀,偏偏那时候,恪儿媳妇还有了身孕。他更没有想到,凭裴熙之能,送到长安的奏折和不知是否送到洛阳裴氏的信,居然也渺无音讯。
两年半的时光,近千个日夜,长子是用什么心情在等待,等待他这个父亲的宽容?
哪怕从头到尾,皇长子秦恪,都没做错任何事。
短暂的心情激荡后,记性极好的圣人望着嫡亲的侄女:“朕记得,去年的万寿节,你的马受了惊?”
秦桢低低应了一声“是”,没多说一句,当时是何等的惊险。
圣人知晓秦桢的尴尬和苦衷,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拿到信就立刻进宫禀明此事。一个不小心,非但没办法帮助秦恪,反会打草惊蛇。
秦桢和秦恪这对堂姐弟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并不是因为什么政治投资,攀附热门,只是同病相怜。这一点,圣人心中也有数。他本就很有人情味,如今痛失爱子,又知晓此事很可能是旁人算计,便压抑火气,温言道:“桢儿,你的次子和盈儿都大了,若身上有个爵位,婚事也好看一些。成天住在园子中,冷冷清清,也不像个事儿。”
面对圣人的好意,秦桢摇了摇头,婉言谢绝:“芳景园清静,舒畅,侄女住了十年,早就离不开啦!”
见她如此执着,圣人愧疚之心更浓,叹道:“既是如此,你若看好谁,便来寻我,我为盈儿下旨。”
这一次,秦桢没有拒绝。
“盈儿出阁后,若你觉得冷清,便去寻几个伴儿吧!”圣人见状,越发惋惜,柔声道,“你这些年够苦了,不需再委屈自己,捞什么贤惠名声。”
秦桢未曾想到圣人竟能说出这种鼓励她找男宠的话,心中一暖,险些再度落下泪来:“侄女不苦,真的不苦。”
圣人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怎么可能不苦呢?她拒绝了自己赐的爵位,招来了次子的怨怼;长子本有心孝敬母亲,见弟弟彩衣娱亲,唯恐爵位传给弟弟而不是自个儿,连忙与高衡一条心。明明生了两儿一女,真正贴心的,竟只有小女儿高盈而已。
桢儿从小就是这副倔性子,宁愿与儿子生分,也不肯为儿子讨爵位,上演虚伪的母慈子孝。
“侄女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自己不争气,长子出生之后,让婆婆将他抱了去。”见圣人露出几许伤感之意,秦桢叹道,“到了最后,两儿一女,只有长在自己身边的盈儿最是贴心。”
长在自己身边……三年前……武成郡公病逝,太子宾客被参,裴熙去了彭泽,恪儿当天就遇刺……
莫要说那时,就连现在,自己都未曾动过废太子之念,为何祚儿如此不安?
圣人攥紧了手中的衣带,望着秦桢,温言道:“桢儿,这显德殿中,可有你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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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古代言情小说 《女帝》

作者:微云疏影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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