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根》：第十七章 老道

------第十七章 老道------



见李巧儿醒过来，不等她开口说话，徐安然已竖起食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随后声若蚊蚁般道：“随我来！”。

这时天边刚露晨曦，昨天爬了一天的山，众参试者大多疲累不堪的仍在沉睡，跟着徐安然一步步向前，走过厚密的草丛，穿过一道圆月形的天然石洞门，李巧儿就觉眼前蓦然一阔，再一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难以自制的惊呼出口。

二人眼前是一个比外间谷地大上五倍的平川，在这深秋季节，这平川上却是一片碧绿，碧绿青草上野花遍地，间或有修竹数丛，临风轻舞。远处山崖间一瀑如龙自天而降，流到二人身前不远处汇成一泓星形碧水，这水澄碧的就如同最上乘的美玉，星子湖畔正有些麋鹿、丹鹤及野兔之属边饮水，边好奇的扭头看着两人，如此平川笼罩在瀑布的水汽及山间翻滚的云雾中，美的纤尘不染，美的不似凡尘。

这地方就是徐安然找到的，他现在的感觉自然没有李巧儿的震撼，“别傻站着，洗了再看！”，伸手一拉李巧儿，他已当先向星子湖畔跑去。

见是二人到了，那些麋鹿、丹鹤及野兔之属也不逃远，只跑开两步，就又歪着头看着两人，尤其是那白毛兔子，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两人，一双长长的耳朵摇动不已，煞是可爱。

就着清澈的湖水洗过手脸，见徐安然又跑回来时的石门处，被特殊环境激发了少女心性的李巧儿忍不住向一边的麋鹿走去，那麋鹿先是退了两步，就又站定，等李巧儿的手轻轻抚上它的头时，这麋鹿竟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她的手心，直逗得李巧儿难得的破颜而笑。

“巧儿，看你这一笑，我才知道什么叫‘明眸皓齿’”，羞红着脸的李巧儿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的徐安然，一愣之后当即讶声道：“你要干什么？”。

原来，这次从石门处跑回来的徐安然一边手上提着一小捆粗柴，另一边手上却是拎着一只剥好皮后犹在滴着血的兔子。

听李巧儿问，正像模像样码柴堆火的徐安然头也没抬道：“来时匆忙也没带足干粮，就只好就地取材了，赶紧烧好吃完，咱们也好赶路下山！”。

架好空心柴堆，徐安然顺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皮制的小小革囊，边自里面取出火折子及盐巴等物，边兴趣盎然的得意说道：“以前跟王师傅习练拳脚的时候，常羡慕他少年闯荡江湖时随遇而安的逍遥！这个百宝囊我都随身带了三年，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用上！”。

手中熟练的捻动火褶，顺口一吹点着了空心柴堆中的干草，徐二少爷随即兴冲冲的拎起野兔到星子湖里涮洗，水波涤动，荡起圈圈涟漪。

看着如孩子般兴致盎然的徐安然，处身在如此出尘环境中的李巧儿哑声问道：“你……你怎么忍得下心吃它？”。

扭头看了看李巧儿，再看看四周飘渺如仙境般的小小平川，徐安然一声轻叹：“是有些焚琴煮鹤了！不过肚子饿了却没办法！”，感叹一声过后，他随即又低头继续涤洗兔肉，口中犹自嘿嘿笑道：“不过，在平安州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好捉的傻兔子？”。

兔肉洗净，柴火正燃，小心的一遍遍翻转着兔肉，不时再抹上盐巴胡椒等物，徐安然真是劲头儿十足，浑没在意满脸不忍的李巧儿。

明老四家就是主卖鸡丝馄饨的，虽说杀鸡不用李巧儿动手，但她这三年也的确没少见，若是别处地方徐安然如此她也不觉的有什么，偏偏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她竟大感不忍心起来，最可恼的是眼前的徐安然，明明知道自己干的事儿是在“焚琴煮鹤”，却依然如此兴致盎然。

看着徐安然递过的油黄飘香的兔肉，李巧儿摇摇头道：“我不吃！”。

“原来巧儿你是喜欢吃鹿肉！行，你等着，我这就去”，徐安然作势起身，口中又是嘿嘿笑道：“反正这儿的兔子傻，麋鹿也傻，伸手就来，的确方便！”。

见徐安然看着的正是刚才舔自己手心的那只麋鹿，而这只麋鹿竟然眨动眼睛，有意向正对它笑的灿烂的徐安然走去，李巧儿再不迟疑，顿时接过那兔肉小口吃了起来。

见着这一幕，徐安然得意的哈哈而笑，笑过之后边吃兔肉，边随口问道：“巧儿，这地方美是美，但总缺了些东西，你知道是什么？”。

左右看看，李巧儿只觉入眼处都是浑然天成的美景，实在没什么可缺，乃诧异问道：“是什么？”。

“缺了烟火气！”，懒洋洋站起身来，唐离手执正在滴油的兔腿四下里比划道：“这地方碧草连天，繁花遍地，杂以修竹丛丛，飞瀑如龙，其景致之美的确算的是人间仙境，但其美则美矣，却美的冰寒，美的缺了生气。这情形就恰如作画，任你山水画的如何曼妙，却终究还是死物，远观尚可，近赏而思之，却总觉太过冰冷清寂。这时节总需加间茅屋，屋前三两小儿嬉戏，屋上炊烟缕缕，正是这小儿及炊烟可使整个画幅清寂立去，而和谐自成。我这一点烟火于这个平川就而言就恰似那小儿炊烟，正好消解了冰寒，补上了生气，你若不信，且到来时的石门处再看看”。

将信将疑之间，李巧儿重回了石门处看去，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徐安然先入之见的影响，她只觉眼前的景致果然有些不同，前时的平川的确是美，却美的少了生气而让人感觉不易接近，眼前多了一道炊火，一道青烟及烟下的那一个人，整个场景顿时就多了些生气，多了些温暖，多了一些尘俗可感的和谐与亲近。

见李巧儿回来时的脸色，徐安然已知结果，忍不住又是一阵儿得意的轻笑。

吃完兔肉，眼见时间已差不多了，二人又循原路退回，行经石门时，李巧儿回头看去，只见眼前青烟袅袅，美景依旧，心中蓦然由一个念头生出许多不舍来，“我若能与他象刚才般在此长相厮守，便是通不过测试，修不得丹道又算得了什么？”，这个念头过后，再想想还寄养在三清观中的母亲，李巧儿留下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后，黯然离去。

二人刚穿过石门不久，星子湖畔的草地上蓦然凭空显出一个瘸腿老道来，这老道看着徐安然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语后，手腕翻动间手上已多了一张明黄符纸，脚下仅仅两个踏步，手中指诀变幻，口中默诵符文，瘸腿老道这一系列动作快的简直让人看不清，符纸飘飞处，一道清风徐来，地上柴火余烬及空中青烟都随着这股清风悄然归于无形，而那道石门也在清风过后无声掩上，整个平川又恢复了与世隔绝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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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老道〈二〉------

出了平川原路返回，前面山谷中的人已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多是在就着谷中泉水吃干粮，为下山做准备。

见状徐安然与李巧儿也不再停留，直接向谷口处走去。

刚出谷口，陡然觉得身上一凉，身后的山谷中分明温暖如春，而仅仅几步之隔的山谷外却是瑟瑟深秋，幸好昨晚是歇宿在山谷中，要是在外面的话，这些参试者十成中要病上九成。

“仙家手段果然非比寻常！”，李巧儿心中的赞叹声刚起，就听身边徐安然怡然笑道：“我越来越觉得林道长的确没诓我，这道法果然是有用的很！”。

扭头见李巧儿面露不解之色，徐安然嘿嘿一笑道：“至少会了这门道法，冬天就不用穿棉袄了！还愣什么，快走！”。

初时李巧儿还不解其意，但一看到他脑后那朵挽着头发的红绒球后顿时明白过来，对于徐安然这般年纪心性的少年来说，别的不提，衣着光鲜却是第一等的要紧事，若是冬天里穿着厚棉袄，再这么着收拾也好看不起来。谁要是能在雪花飘飞的季节依旧一袭儒衫飘飘，那才是真个翩翩风度，倜傥风liu。

而依着李巧儿三年来对徐安然的了解，他十成十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看着前面那个灵活跳脱的背影，李巧儿真有无力之感，别人，甚至华阳道长在劝她时，对于为什么入道门习练道法，所说的目的都在于借助金丹大道摆脱尘世苦累；只有前面这个飞扬跳脱的男子，却将道法视为重回尘世招摇享乐的手段，象他这样的人，真的适合素心寂寂的道门吗？

注目前面那个熟悉无比的背影，想着这个问题，李巧儿无意识微微摇头的同时，心中一点隐忧悄然而生……

一路下山，等二人到了山下崇玄观时，早见观前山场上已摆好连片素席，依着惯例，今晚由观中做东招待所有参试者，一来是因为但凡来参试的，多在测试之前就已各尽所能的给观中上了一份厚厚的香油，崇玄观此举有答谢香客之意；再则也是借此安慰那些未被选中的参试者，以示观中致歉之意。

观前山路入口处早有香火道士在此等候导引，徐安然二人到了，报上名字后却没有象前面那些人一样被导引入席，反是由一个香火道士引领着向观内走去。

崇玄观通知测试结果的方法倒也简单，既不张榜公布，也不当众唱名，凡是被取中的自然有香火道士引着去观内说话。下山早的人对这一规矩早打问清楚，他们本就对自己没被取中正感郁闷，又一见徐安然竟然被收录，气恼之下，又仗着人多他未必会发现自己，当即就有上山时吃了徐安然暗亏的参试者在席间趁乱高声嚷道：“这厮最好****手，实在是一等一的无耻之徒，连他都被取中，真是没天理！”。

一人开嚷，众人起哄，当下就有人跟着叫嚷道：“天理！要有天理的话，会让这无赖两口子一起取中，真他娘的什么世道！”。

“两口子，他们是两口子！”，就此一句，引得席间纷纷侧目，众参试者的目光都由徐安然一下子聚焦到李巧儿身上。

听到第一句时，徐安然心下冒火。再一听到紧随其后的第二句，看看身边手足无措，一张如花娇颜上满布羞红的李巧儿，徐安然的火气顿时消下去大半儿。

“蛟龙腾空，猪卧槽中，这猪嘛未尝不羡慕蛟龙，但它心态好！既不嫉妒，也不瞎哼哼，该吃吃，该睡睡，所以才养得个膘肥体壮”，说到这里，站住脚步的徐安然拱手向四方一绕，满脸灿烂笑容的高声道：“一样的生灵，蛟龙在天是餐云饮露，肥猪却只能在地啃草拱泥，这就是天赋，这有天理可讲？所以各位就该吃吃，该睡睡，就不要胡乱哼哼免得影响长膘！”。

李巧儿虽是满心羞恼，听到这样的话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就连前面领路的香火道士也因忍笑太过而嘴角轻抽不已。

他们这边自笑，席间却是炸了窝，也不知谁先发一声喊，一时碗筷齐飞而来，煞是壮观。

正在徐安然上前一步要挡住李巧儿时，却见观中一道青光蓦然而来，这青光到了三人身前时一变而成一道光幕，将三人团团护住，诸多随后飞来的碗筷遇着青光后顿时再难寸进，纷纷跌落于地。

尽数挡住乱纷纷的碗筷后，光幕收回处成了一支细长的玉简，带着一抹如来时般的青光电闪而后。

因着这神奇的道法，刚才喧闹无比的山场顿时鸦雀无声，正是这寂静，使得观内传出的声音清晰无比，“小小年纪，徒知逞口舌之利。还不进来！”。

那香火道士一听这声音当即噤若寒蝉，低头揖首前行，徐安然也不再说话，一路无声进观。

进了观中第二进院落左边的一间厢房，就见里面除了林道士外还有两个道士，中间的一个身穿杏黄道衣，颌下三缕长须飘然，脸上如婴儿赤子般红润光洁，他的右手上轻拈着一支隐隐透着碧光的青玉简，显然，刚才那个道法便是他发出的了。而在这个一边陪坐的青衣道人年纪与林道长差相仿佛，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徐安然。

“安然，身为出家之人，这第一要义便是谦和冲淡，不可存着与人斗气争胜之心，这节上你可要记住了！”，见徐安然进来，林道长板着脸训诫了一句后，这才笑着道：“还不快给华阳仙长及胡道长见礼”。

“晚生徐安然见过华阳仙长，胡仙长！”，对于徐安然的见礼，胡道长倒是满脸含笑，还赞了一句，“好一个灵秀少年！”，那华阳仙长只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就将目光转到了徐安然身后的李巧儿身上，和煦道：“听说你已顺利通过测试，甚好！今晚且就在下观休憩，明日一早就随我去小心川上观吧！这位林道长此番回去后便将接任三清观主，贫道已拜托他照顾好你的母亲，你尽可放心就是！”。

李巧儿命运的改变全仗华阳仙长的赏识，此时又见他对自己如此照顾，李巧儿心中感激，乃上前一步恭谨行礼道：“多谢华阳仙长！”。

“你就是李巧儿！仙长慧眼识人，果然好灵气”，闻言，胡道长借着李巧儿先赞了华阳仙长一句后，方又扭过头来对李巧儿道：“只是这称呼却要改改了，李巧儿，本观观主清虚仙长已颁下法旨，从即日起你便随在华阳仙长门下习练金丹道法，现在你该改口称师父了”，说到这里，胡道长又向华阳仙长拱手笑道：“恭贺仙长喜收高徒”。

他们自在这边客气，一边的徐安然却忍不住了，“仙长，巧儿随你习练金丹道法，那我又怎么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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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仙侠小说 《尘根》

作者：水叶子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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