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皮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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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皮红包
文 | 成斌


当文华张军两口子将四个红包一一打发,天已经快黑了。

文华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茶几上散放着的礼品,再一次估量起各家礼品的价钱来,越估量越觉得文文家带的礼品中看不中用——看起来花花绿绿实际就是些地摊货,就跟丽梅人一样,臭显摆!想到这,文华忍不住在张军面前抱怨起来:“丽梅真是一点没变,跟上学那会儿一样,臭显摆。你看下午吃个火锅调个油碗,一会儿一句‘我们在外面吃的时候,人家蚝油是什么澳门来的’,一会儿一句‘我的碗里不要蒜啊,吃了蒜口气重,有一回中午在外面吃完油泼面回办公室,一说话都被人笑勒!’一会儿一句‘要是再有点芝麻酱就好了。’不晓得的人还真以为她哪城里来的呢,还不逑跟我们一样,初中都没念完,打工的一个?”

张军嘴里叼着一支烟,烟灰从膝盖滚到了裤腿子上,没说话。文华瞅了瞅自己男人,腾的一下站起来,摔了门进了里屋。

这边也没闲着。

刚进自己家门,丽梅就迫不及待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烫着金壳的红包来,一边在两手指尖里翻过来转过去地把玩着,一边开心地问女儿文文:“猜猜,这红包里有多少钱!”

文文兴奋地说:“四百!”

丽梅摇摇头,又昂起头望着天花板,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中指捏在红包的肚皮上像摸麻将的“点数”一样摩来摩去,发出一阵“刺刺”的声音,摩了好几秒钟,把头放下来说:“我咋觉得只有一张喃?哈哈!你干妈该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红包开了——一张都没有!

丽梅楞了一下,赶紧去包里又翻了一遍,自言自语到:“没错啊,文华给我手里我再装进包里,就这一个红包再没了呀!”说完望着李诚。

李诚沉默了会儿说:“今天我赢了六百九,六百八都是张军输的,估计两口子不想另外再给红包了,就给了个空皮红包遮个面子……”

“输钱归输钱,红包归红包!”丽梅没等李诚说完就吼开了,“文华两口子还是文文干爸干妈哩,真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拿个空皮红包出来劝半天!”’说着,一把把空皮红包扔进了炉膛里。
天公很作美,初四是一个适合打牌的天气,准确说,是一个适合李诚诈金花的好天气。

一个中午李诚竟赢了六百九!

可张军一个人输了六百八,其他几人基本没输没赢。

当然,作为当天的主家,张军是不能给客人露出不悦之色的,反而殷勤的递上一支又一支的软中华。只是张军这压着的火还是露出来一点儿火星子,全绽给了自己的女儿姗姗。

那会儿张军刚输了一把。张军是个一输牌就想拿嘴巴猛咂一口烟的人。他拿起手边钱沓子上面的烟盒,可一看,里边一支烟都没有,同桌几人也赶忙拿起手边压着钱沓子的烟盒,可一看,嘿,竟然齐刷刷的空盒子!这时候,张军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主家,便大喊:“姗姗!姗姗!去屋里拿包烟出来!”

烟拿出来了。张军一看,是一包猴王,就有点火,大着声说:“谁让你拿这个烟的?换一包中华去!”

姗姗见爸爸朝自己发火,不想动了,就说:“你平常不都抽猴王嘛!”姗姗这话一出来,牌桌上恰好又安静着,张军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便冲姗姗吼到:“赶快去,叫你拿个烟都不会拿!”

姗姗鼓着嘴又转身进去拿烟了。

牌桌上的人都笑着圆场:“哎呀,拿哪个烟就抽哪个烟嘛!猴王味道好着呢!哈哈!”看着牌桌上人满脸的笑容,心里觉得受到了嘲笑:还张老板哩,平常躲着抽个猴王,过年了拿几支中华出来撑个面子!嘿嘿!

不知不觉,张军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又想起早上和媳妇的算计,感觉自己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还在床上,张军媳妇文华就开始给张军叨叨:“昨天晚上你给几家子打电话了啵?”

张军说:“早打了,来三家。”

“哪三家?爱打麻将的三家啵?”

“嘿嘿!知道你还问?”

“我看你今年挣了点钱又烧得慌吗!”

说着,媳妇一掀铺盖就下了床,张军半个身子就露在风里,冷得他赶忙将铺盖盖好又压实了些。

不一会儿,文华拿来几个红包,口全翻着,给张军说到:“给!来几家子人哩,给的又不一样多,到时候人看人眼光光的,拿红包一装,谁脸上都好看。”

“嘿!我咋没想到喃,好办法!——你不是有钱哩么?”张军接过红包,意识到媳妇是要自己掏钱哩,刚睁大的眼睛又变小了。

文华不高兴了,说到:“今年回来,不都是张老板了么?老板还没钱掏!”

“嘿嘿!那是他们乱喊的么,我有多少钱你还不晓得啊!”张军眯着小眼睛对媳妇说到。

“吹么!吹么!怂样样么,回村里这里那里的吹,自己挣了多少钱你不晓得?”文华不依不饶的嚷嚷。

张军不作声了。看了看红包,说:“不是三家么,咋整四个红包撒?”

“还有李诚家也要来,丽梅昨晚上给我打电话了的。几年都不来了,不晓得今年是为了个啥,要来也好,都在一天来,今天你来,明天他来,天天都在忙着做饭,你倒是坐到那里光晓得打牌!”文华边梳头边没好气的说。

“可是李诚一来,我打麻将光输!”张军眼睛又崩大了。

“你不晓得诈金花?李诚诈金花技术不行。”文华把声音压低了一点说到。

“嘿嘿,我咋没想起来呢!”张军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文华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不行啊,我给人家三家说的是打麻将啊?”张军刚眯缝起的眼睛又崩大了一点。

“你就不能丢一张麻将?”文华随口就说。

“丢了不可惜了?”张军张嘴便道。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你不会假装丢一张!”

“好嘛,就按你说的办!”张军眼睛都眯得不见了。
肠子再悔青,钱还是输了六百八,而且红包还是要打发。

吃过下午饭,太阳转过了墙角,天立马又冷了起来。文华想起了自己的外套还在里屋,忙进去脱了薄的换了厚的穿上,顺手取出贴胸内兜里的红包来,看了看,四个还够。又看了看红包背面划的漫不经心的指甲印子,一个四道的,两个三道的,一个两道的,还不放心,拆开四道印子的那个红包,抽出来数了数,四张新展展的红票子!又装进去,将口封上。

正当文华还剩一个两道印子的红包还没检查时,屋外送客的声音传进来,文华赶紧抓起红包跑出去,留客的话语早已飞到了路口:“都忙啥哩吔!耍了住一晚上再走嘛!”

“不咯,不咯!”

“迟早该要回嘛”

“该不能赖到你们这嘛!”

“哎吆,叫你们赖到我们这你们也不愿意喔!哈哈!”文华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四个红包斜着太阳光扫了一眼,迅速捡出那个两道道印子的红包捏在右手里,看准了来时带了最少礼品的文文,一把拉住……

丽梅不是个感到自己吃了亏不吭声的人。

第二天天气不错,吃了早饭没事干,丽梅就借着晒太阳串完东家跑西家,不到下午饭时候,河边上十来家人都知道了这个新鲜事:张军两口子输不起几百块金花钱,楞是拿个空皮皮红包哄娃耍哩!

农村婆娘的嘴,就像那棉裤的腰,是扎不住的,所以这新鲜事儿就从某个棉裤腰的缝缝里露了出来。

第三天,文华在镇上逛,被她二姑婆一把拉住扯到了路边上。二姑婆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是不是给丽梅子家一个空皮皮红包?”

文华不知二姑婆在说什么,就皱着眉头说道:“啥?”

二姑婆说:“哎呦,河边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丽梅子说到你们家拜年,你们给人家打发了个红包空皮皮,里头没钱!说是你们家张军打牌输了,拿牌钱当红包哩!”

“哪有这事哩?!”文华生气地说,“给他们文文给的红包里装了两百块哩!哪有这种人哩?拿了我们红包还要坏我们名声?”

她二姑婆一脸的不解:“这咋回事嘛,说起来都是亲戚哩!好说不好听吗。”

“好说不好听?我看是丽梅子嫌我们家给的钱少了,心里不痛快!”文华激动地说。

她二姑婆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文华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她立马给丽梅打起了电话。电话通了,文华稍稍压了压怒火,说:“丽梅,我想问个你事哩,初四那天人也多,晓得给文文的红包给到手里了吧?”

电话那头说到:“嗷,嗯啊,给了的给了的,哎呀你看你们,哎呦,逢年过年的,说不来吧不好,来吧又叫你们破费,意思到了就行了吗,还给那么多,六七百哩,弄得我们心里都过意不去喔!哈哈!”

文华心里那个火腾腾地往上冒,一口接过去:“那我咋听到个怪话喃?说我们给的红包是空皮皮!”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

“啊?没有吧,那有这话哩,……”丽梅又在电话那头说到。

“怪事都给出来了!我们不是那点牌钱都输不起的人,别把话嘲的那么难听!红包我们该给,也给了的,嫌少,要自己想下,走亲戚,礼尚往来,来的大走的多,就这么回事!”没等丽梅说完,文华就一口接过来像倒核桃一样把憋在嗓子眼里的话一口气倒了出来。

“刘文华!”电话那头传来丽梅明显大了起来的声音,“红包空的就是空的,输不起就是输不起,别里外都想装好人,一个村里长大一个学校念书,谁他妈不知道谁呀?做到出来那样事就别怕人家说!”

“王丽梅你给我听清楚!红包里装了两百块钱,你嫌少直说!……”文华嘴唇跳得突突的,可发现王丽梅早已经将电话挂了。


初十,文华给姗姗弟弟虎子洗衣服,掏衣服兜兜时发现了二百块钱,一问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初四那天,虎子看着姐姐们在手机里抢“红包”,就溜达到了屋里,发现了妈妈外套兜兜里有几个红包,就拆开来一个,拿走了红包中的二百块钱,偷偷藏了起来。

文华看了看钱,说:“儿子,你干的好!”又转过身看看了墙角的那盒丽梅家送来的花生奶,提起来就重重地扔到竹林里去了。

姗姗问:“为啥要扔?”

文华说:“日期都过了八百年了!”
成斌,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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