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村子，就剩下一个老人和树上的乌鸦

偌大的村子，就剩下一个老人和树上的乌鸦来源：当代工人杂志（dangdaigongrenzazhi）作者...

偌大的村子，就剩下一个老人和树上的乌鸦

来源：当代工人杂志（dangdaigongrenzazhi）

作者：余清平 编辑：学妹

老吴头微颤着手将稻谷和玉米倒在簸箕里，加些沙土，和匀。

他端着簸箕，走出大门，来到村前那块平平展展的大青石前，将簸箕里混合好的食物倒在上面。村前那些古树上的乌鸦，瞬刻俯冲而下，一时间大青石上“吱吱喳喳”，热闹非凡。

霞光填满了沟沟壑壑，老吴头脸上的皱纹也笑得平顺了许多。

老吴头是熬头村前任村长，今年七十有八。老吴头有四个儿女，四个儿女又给他添了二个孙子两个外孙，自从老伴五年前去世后，他就独自守在这山村里。那时候，儿女们齐集，一致决定带老吴头去城里享受。孩子们给出了几个建议。

老大说，爸，您去县城跟我一起过吧。老吴头说，不成不成，孩子正读高中，我去了会打扰孩子的学习。老二说，爸，我房子大，您跟我一起去省城过吧。老吴头连忙说，不成不成，家书你管着几千个孩子，我去了会耽误你教书。三女儿说，爸，您与我一起去广州过，可以吧。四女儿双手搂着老吴头的脖子接口说，是啊，爸，我在深圳，与姐姐近，您可以两家来回着住。老吴头看着孩子们，摇着手说，不成不成，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一次很难。

儿女们知道父亲找借口的，知道父亲是放心不下那些乌鸦。每年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候，这些“黑炭头”难以觅食，全靠老吴头供养。

老大考虑了一下说，爸，现在有了高铁，您若想回家，高铁“呼呼”几下子就将您送回来了。老吴头笑了，你小子敢骗我？以前你们带我出去玩的时候，火车开动的声音是“咔嚓咔嚓”的。老二笑道，爸，那是普快特快的声音，现在的高铁可快了，就像孙悟空腾云驾雾一般的感觉，去试试。

四兄妹你一言我一语，老吴头的心思有点松动。忽然，几只乌鸦从窗外飞过，他的眼光顿时黯淡下来。他说，孩子们安心过日子去吧，我身子很硬朗，能照顾自己。若你们想我的话，便回来看看，爸在家里等着你们。

孩子们熬不过父亲，老吴头依旧守着这老屋，与山村的太阳月亮乌鸦相伴着。

年初，老二看父亲没有以前那么硬朗，便请来了一个护工。老吴头问明原因后，执意不肯，骂道你个混蛋，你当我是首长，要警卫员服侍？

老二陪着笑脸解释说，爸，这是哪跟哪啊？这不是警卫员，这是我们给您请来的护工。老吴头更生气了说，啥长工？我又不是地主老财，要不这样，你直接把钱给我，我雇我自己，行不？

孩子们的孝心，老吴头懂得，但对于请护工一事，没商量的余地。老吴头说，你们的孝心，爸懂，也明白，你们有这请护工的钱，还不如给我多买些喂养鸟儿的粮食。

父子几个在电话里打拉锯战，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末了，只听到父亲吼道，到底我是爸还是你们是爸！一切戛然而止。

老二带着护工走了。兄妹们只得隔三岔五抽时间回家。

近来，老吴头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脚也无力，厌食畏冷，胸口像有块石头压着，知道到自己的身体像老旧的机器出现故障，感觉与亡妻相见的日子不远了。老吴头端把凳子坐在青石上，在他的身前是延绵不绝葱翠的大山，身后则是透着古意的老屋，墙壁上的爬山虎绿了又黄。

偌大的村庄，没有了人住还叫村庄吗？老吴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