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曼弗雷迪:斯巴达人(3)

 

一边读,一边译...



“克里奥,克里奥!看在诸神的面子上,你就不能停一下吗?回到这里来,你个淘气鬼!”那只小杂种狗置若罔闻,继续沿着山间小路疯跑,小水坑中泥浆飞溅,后面跟着一位年迈的牧羊人。他嘴里不停咒骂着,跑的东倒西歪。这只小狗头也不回地跑向了一颗巨型圣栎树的树干,摇尾狂吠。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老人嘟囔着。“你永远不会变成一只牧羊犬……这次又是什么呢?是豪猪,还是小乌鸦……不,应该不是,这不是乌鸦出生的季节。宙斯和赫拉克勒斯在上,难道是一只熊崽子吗?克里奥,你这个小畜生,你想让我在这里报销吗?他的妈妈会出来吃掉咱们俩的。”老人终于走到克里奥停下来的地方。他弯腰抱起了小狗,正要转身离去,但突然又停了下来,再次弯下腰来。“他不是熊崽子,克里奥,”他喃喃自语着,用粗糙的双手抚慰着小狗,“他是一个小娃娃,还不到一岁吧!”

“来,让我看看,”他继续说道,就打开了襁褓,但他看到的是一个已经冻的失去知觉、一动不动、面色灰暗的小孩。“他们已经遗弃了你。对的,你被扔在这里等死……由于那只脚的问题,你永远做不了战士。好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克里奥?”他抓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我们也同样地扔下他不管?不。不,克里奥,这不是我们希洛人的习惯,我们希洛人从不遗弃孩子。我们带走他吧,”他做了决定,就从树洞里将襁褓拿了出来。“等着看吧,我们能救活他。如果他还没有断气,就证明他还是挺壮实的。我们现在就回去吧,羊群都没人看守了。”

老人走向了自己家,而小狗则走进了附近草场的羊群。他推开了家中小屋的门,走了进去。“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东西,女儿,”他说着,然后转向一位正在全神贯注制作奶酪而且已经不再年轻的妇人。妇人动作熟练,用布裹起乳块,拿一个钩子将其挂在了屋顶横梁的上面。她用围裙擦干了手,好奇地走近了老人,后者已经将襁褓放在了长凳上,正在小心翼翼地解开裹布。“看,我在一颗大圣栎树的树洞里发现了他……这是他们的人。他们肯定是昨晚遗弃的他。看这双小脚,看到了吗?他的脚不会动。这就是他们遗弃他的原因。你知道的,按照他们的风俗,一旦孩子天生有缺陷,他们就会将他扔给野狼吃掉!但是,克里奥发现了他,我想收养他。”

妇人没有言语,将奶灌进一个囊袋,握住一边,使另一边膨胀起来,然后用针刺了一个小孔。她将囊袋放到了小东西的嘴唇上,他感觉到了这温暖的乳液,先是慢慢地吮吸,后来就越来越快。

“啊哈,我就说嘛,他还是很坚强的,”老人满意地喊道。“我们将会使他成为一名优秀的牧羊人。他将会比留在他们中间而活的更长久。伟大的阿喀琉斯不是告诉过奥德修斯嘛,他宁愿在人世间的阳光下做一个卑微的牧羊人,也不愿在阴间做死人的国王”。

妇人凝视着他,她那灰暗的眸子笼罩着一层深切的悲伤。“即便诸神弄坏了他的脚,他也永远是一个斯巴达人。他是斯巴达战士的儿孙。他永远不会是我们的人。但如果你喜欢,我会喂养他,帮助他长大。”

“当然,我希望你这么做!我们是穷人,命运已经使我们成了奴隶,但我们可以赋予他已被剥夺的生命。而且,他将来也可以帮助我们干活;我越来越老,你不得不自己做几乎所有的活儿。我的女儿,你被夺走了结婚生子的快乐。这个小东西需要你,他能给你带来做母亲的欢欣。”

“可是,看看他的脚!”妇人边摇头边说。“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了路,我们的主人只是有给了我们一幅重担来背。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赫拉克勒斯在上,这个小东西会站起来的,他会比其他男孩变得更强壮更聪明。难道你没听说过厄运会使男人的肢体更有力、目光更有穿透力、思维更迅捷吗?你知道该干什么,我的女儿,你要照看好他,让他永远有新鲜的奶喝。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就偷一点主人的蜂蜜,尽量瞒过主人。老克拉提波斯走的比我还远,他的儿子们脑袋里都是何时离开军营,想的都是他们每周只能见一次的年轻老婆。那一家子,没有一个人关心农田或羊群。他们绝不会注意到又多养活了一张嘴巴。”

这位妇人拿来一个大篮子,往里面铺了羊皮和毛毯。她将孩子放到毛毯上面,小东西筋疲力尽,喝饱之后,已然进入梦乡。

老人驻足观察了一会他,就又回去照看羊群了。看到他回来,克里奥欢欣雀跃,在他脚下吠叫不已。

“去羊那儿!你应该与羊群呆着,而不是来找我!你这个不开眼的小杂种……我看起来像只绵羊吗?不,我不是绵羊;我是老克里托拉奥斯,一个愚蠢的老头。离我远点,我说!赶紧去,把那些朝着山涧走的小羊羔子们领回来。你这个笨蛋,一只蠢山羊也比你干的好!”

就这样,边走边嘟囔,老人走到了他的羊群正在吃草的地方。在他的前面,山谷越来越宽阔,银丝带一般的欧罗塔斯河将山谷分作两半。在平原正当中,闪烁着灯光的地方便是斯巴达城:一片很开阔的地方,有很多低矮的房屋,带着平平的屋顶。一边是雄伟的卫城;另一边是屋顶铺着红瓦的阿尔忒弥斯神庙。在右边,人们可以看到那条通往海边的满是尘土的路。

克里托拉奥斯享受着这美丽的乡间景色,早春时节的五彩斑斓令人心醉。他已经神游他处;他的思绪回到了古时候,那时他的人民自由而强大,占据着这片平原:这已经很久远了,只保存在老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那时,傲慢的斯巴达人尚未征服他那骄傲而又不幸的人民。

海风吹乱了老人的白发。他的眼睛似乎在搜寻着遥远的景象:希洛人在伊托姆山困守的死城,国王们失去的坟地,他们那受到践踏的尊严。现在,他们的压迫者的城市显得威风凛凛,诸神端坐其中。他们何时才能复仇?何时才能夺回荣耀?他那已经浑浊的双眼还能看到那一天吗?

这时,耳边传来了绵羊的咩咩声和奴隶们的劳作声。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刚刚被从死亡线上拽回来的小东西身上:他来自于哪个家族?是他那铁石心肠的母亲把他从自己胸口撕下来的吗?是他的父亲将他扔给森林里的野兽的吗?这难道就是斯巴达人的力量吗?怜悯之情打动了他,这难道就是奴隶们和被征服民族的弱点吗?

或许——他想道——诸神已经安排了每个民族的命运,正如他们也安排了每个人的命运,我们必须沿着那条道路走下去,坚决不要回头。做人就是如此!可怜的人类,祈祷不要生病,祈祷不要有厄运,正如落叶祈祷不要起风。但是,我们又渴望了解、评判和聆听我们的内心中的声音,是的……这个小跛子会变成一个男人:他可能会遭受痛苦,也肯定会死,但是,这些东西不要出现在他的生命刚刚开始的时候。

老人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改变了命定的轨迹。这个小东西将会长大,而他,克里托拉奥斯将教会他一个男人需要知道的一切,教会他如何走好生活的道路,以及更多!他将会教给他:一个男人必须要反抗已经提前被规定好的命运……奴隶的命运。

名字。对,小东西需要一个名字。他的父母肯定也为他准备好了一个名字,那是斯巴达战士的名字,是斯巴达战士之子孙的名字,也是一个战场终结者的名字。一个奴隶可以给另外一个奴隶起一个什么名字呢?起一个他们本民族的古名吗?起一个能够使他想起久远过去之尊贵的名字吗?不,这孩子不是希洛人,他的斯巴达烙印无法更改。但是,他也不再是斯巴达人的儿子。这座城市已经抛弃了他。

克里托拉奥斯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在很多的冬夜里,孩子们总是恳求他讲述这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英雄们仍然行走在大地上的时候,赫淮斯托斯神打造出一座巨大的青铜像,看守诸神隐藏在勒姆诺斯岛上的一座洞穴里的宝藏。这座巨像就像一个活人那样移动和行走,因为在他那巨大躯壳的内部,诸神已经倒入了一种神奇的液体,使他具备了人类的活力。这种液体被用软木塞封存在一只青铜瓶子里,藏在他的脚踵底部,没人可以看到。所以,这位巨神的弱点就在他的右腿。他的名字叫做塔罗斯。老人的眼睛半睁半闭。这孩子的名字将会使他知道自己的厄运。它将会使他充满力量,永远保持内心的愤怒。他的名字就叫“塔罗斯”。



向海伦和墨涅拉俄斯献祭的古代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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