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又可 《一棵树》

一棵树正常地生长，它没有错...





《一棵树》

1

一棵树正常地生长，它没有错

（我有错，我不该写一棵树以及任何一棵）

不必谁来管，树自己会长成它该有的样子

树什么也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一棵树

作为这首诗的作者，我多虑了

2

我不知道这是一棵什么树，大概是

长在森林里的。森林不是人待的地方（曾经是）

森林里的树太多了，有5棵树，有0个人

在这桃花盛开的季节，我以为春天已经到了

从朋友圈里得知，我那天看见的桃花

不是桃花，是梅花

3

有时候，我恰当地走在路上，觉得一切正常

（如同一棵树恰当地长成一棵树)我不该烦扰

任何一棵树。其实吧，我与任何一棵树都没关系

是我多虑了。一棵树在雨夜被雷劈了

它感到空虚，看不见底的深渊里什么也没有

这令人着急，这棵树该怎么办

我还能不能好好地上路？

4

有的人说话，是为了劝自己不要说话

可是话说出嘴，就收不回了

但一棵树什么也不用想，刮风下雨也没什么

确实也没什么，一棵树不用劝自己不开花

就如梅花，不必劝自己，也劝不动

春天呀，它说来就来，该走就走

5

公元2017年3月4日

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这么写出来，好像又不普通了）

一棵树在生长，一棵树在

无人的森林里慢慢长出枝叶

这够普通了吧

其实，我不想写什么

我不想与树有任何关系

（但事实是：这首诗或许与你也有关系了）

6

一棵树突然在清晨或者黄昏

消失了，这有点异常

一棵树不会去问自己到底去哪儿了

没有就是没有，包括“没有”这个词都没有了

这件事让我这个在恰当地走着的人

有点诧异，虽与我无关

但以后呢，或者没有以后以后呢

7

我走过无数棵树，每棵树都不理我

不理有不理的道理，我不怪它们

一棵树，如果知道我写下这些，肯定会发疯吧

当然，树是不会知道的，虽然我的两只胳膊

现在正放在木头做成的桌子上

2017年3月4日

载于《诗歌周刊》第29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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