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梦·囚禁》

本来不会这样，我突然意识到，但是显然我坏了某种规矩。...

梦·囚禁

作者：海神

这个空旷的院子里有很多沉默的人，他们在各自玩着什么东西，没有重复，既不笑也不闲着发呆。高高的白色围墙把院子里的这片空地和空地上的人和一棵树圈起来，与世隔绝。

树下有3个人。小猫，我这样叫她，她一直在抚摸这棵树的树干，一圈又一圈，白花蓝底的裙子在青青的草地上拂过，一点尘埃也不会沾染。她的发丝在阳光下变得淡黄透明，还暖暖地发着光。她一圈圈耐心地转着，不累不停歇。那个男孩在树下安静地挖洞，但是挖不到很深就会被他再填起来，如此反复。我估摸着也就是刚刚能把拳头放进去，泥土溺到手腕的位置这么深。我在做这个院子里我觉得还算有趣的事情:我把从树上垂下来的四根绳子系在一起，然后解开，然后再系好，如此，反复。

这绳子的颜色已经泛白了，风吹雨打，也不知忍受了多少年的磨难，但还是很结实，我这样不断拆解它，也只是偶尔揪下几根线头。在我胡思乱想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只有我惊讶地回过头看去：那是一大群苍蝇，它们在围着一块长木板打转，偶尔相互撞到之后，就开始不断撞头，最后晕头掉落在木板上，轰鸣声就是这样产生的。

那块木板造型也很奇特，除了像尸体一样的外壳上爬满苍蝇外，它整个都在苍蝇的翅膀煽动时上下浮动，像片腐朽的木板状叶子。看着它的大小我想起了无数次梦想要得到的东西:夕阳下摇晃的秋千岁月，那应该是整片逆光的金黄色浪漫，除了我和我在意的，别无他物。现在躺在泥土里苍蝇堆里的恐怕就是那段日子的尸骸了。我停下解绳结的手，郑重地看着木板和那一团乌黑如乱麻的苍蝇，想到在不知多少年前，这棵粗壮的树下有过一段那样美好的时光，木板健在，有人坐着秋千，悠闲自在。

我把脚放在打结的绳上，想像秋千一样晃起来，但是当我站稳抬眼的时候，我被别的事物吸引了，什么都忘记了。我看到了围墙外面的世界，那是一所中学，整齐的教室在我的视界内排成一排，有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在玩耍，一个落单的男孩子独自在教室前的秋千上摇着，秋千是坚固又纤细的铁铸的。那男孩在秋千上开始很快地变胖又变瘦，我使劲眨眼才看清他是在变老，但他一直在秋千上没有离开。后来他真的是老的不行了，慌慌张张从秋千上滚落下来，蹒跚地走开了，我的目光顺着他走的方向，发现了一大片广袤无垠的金黄色田野，金色的阳光蒙蒙细雨一样温柔笼罩下来，美得和小猫蜷曲的阳光发丝一样。

这时候我来得及长出一口气，粗略地扫一眼墙外的世界。然而匪夷所思地，只要我的视线离开先前看到的一切我就会陷入让人恐慌的失明的境地，我慌张地把目光转回到教室和田野，但是不仅教室前的孩子不见了，那个很快老去的男孩也不见了。我猜他们一定是躲到了远处金色的草丛里，那里果然没有雀鸟蝴蝶和知了。我在确信墙外的一切都还在之后，小心地扭动脖子低下头，因为我怕轨迹稍微不对就会陷入永远的黑暗里。但这样我却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院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的眼睛，像一群嗜血的苍蝇，他们的瞳孔变得很大，好像一瞬间就会扑过来冷静地把我撕成碎片，我很慌张，，内脏都抽搐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树下的小猫也紧紧盯着我，金黄色的发丝里没了阳光，反而有了丝丝缕缕地漆黑夜色流淌出来，我觉得她很痛苦。男孩从土地里抽出他的手，也作势要扑我。

忽然我灵光一闪，再次把头抬起，看向外面的世界，然后又低头看他们的表情，如此，反复。他们渐渐安静了，又开始做自己的事情。然而就在我以为逃脱大难的时候，他们又抬头看我的眼睛，并且准备扑上来，我急忙再将头抬起，并且我知道，我要马上再低下头看他们，才不至于被分食。

院里的循环变的复杂了，他们不断地抬头看我，然后再做自己的事情，我必须一直这样保持整个头脑不断地穿梭在院子里外。

本来不会这样，我突然意识到，但是显然我坏了某种规矩。

我要站在这四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的绳子上，不断地低头抬头，看着小猫的发丝里溢出时而金黄时而暗黑的光，看着很多人的瞳孔变大变小。也许我一出神就会被他们撕碎。

院子外面教室前的秋千上又有了一个姑娘，好在这次她没有在我的一眼里老去，她微笑着看着我，教室前面的孩子跑到金黄色的田野上，撒欢玩闹，笑声如铃。

我不知道该我自己跳下绳子还是等它断掉了。反正结局都一样。

——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