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品新笺（三）

很惭愧，做了一点微小的注解工作，谢谢大家。...

“精”藏于内，“神”现于外。“欲返不尽”，“不尽”言“精”之“体大”也，“返”者，收于一也；“相期与来”，“相期”言“神”之“用大”也，“来”者，取于万也。常言“聚精会神”，“精”聚而不尽，“神”会而可期，此之谓也。“明漪绝底，奇花初胎”。“绝底”者言体之明也，“明漪”者言相之明也；“漪”现于上，“底”藏于下，而因“体”之澄澈乃一至其“底”也，此自空间上言之；“明漪绝底”，总言“精体”之明也。“奇花”者言体之妙也，“初胎”者言用之妙也；“花”得于先天，“胎”成于后天，因“用”之奇绝故可知其“花”也，此自时间上言之；“奇花初胎”，总言“神用”之妙也。其“体”空明，故“欲返不尽”，其“用”玄妙，故“相期与来”。

“青春鹦鹉”，春色盎然，鸟声婉转，“精神”闻之于“声”，当其“时”也；“杨柳楼台”，绿树扶疏，朱楼互映，“精神”见之于“色”，当其“位”也。“碧山人来”，幽居无聊，良友忽至，“精神”因“他”情盛，当其“时”也；“清酒满杯”，举杯对酌，酒满兴起，“精神”因“我”情盛，当其“位”也。“青春鹦鹉，杨柳楼台”，物理之映焕也；“碧山人来，清酒满杯”，人情之交感也。

“生气远出”，“精”之藏也，“欲返不尽”，故出之且能致远；“不着死灰”，“神”之现也，“相期与来”，故不死且无所著。“妙造自然”，“自然”言其“相大”，“妙造”言其“用大”，“伊谁为哉”，是赞叹其“体大”也。

“缜”者缕也，“密”者稠也。缜显而密隐，“缜”为“相”而“密”为“体”。“是有真迹”，“缜”之“相”可见也；“如不可知”，“密”之“体”难明也。仅得其“相”，不睹其“体”，“形”虽外露，“理”则深藏。“意象欲生”言神思之“化育”也，“造化已奇”言神思之“流行”也，凡此皆就“用”上说。“是有真迹，如不可知”重在言“缜密”之显，“意象欲生，造化已奇”重在言“缜密”之隐。

“水流花开”者，言物理之“流行”也，以喻“造化”之奇；“清露未晞”者，言物理之“化育”也，以喻“意象”之生。花间行水，此在空间上为易察，有“真迹”故也；朝露日蒸，此在时间上为难察。如“不可知”也。前者为动，后者为静，前者显而后者隐，前者言“缜”而后者言“密”。“要路愈远”，《中庸》曰：“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君子之道，岂非要路乎，此道远之故也；“幽行为迟”，其境幽深而颇不易臻，此行迟之故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要路”故“道远”也，“幽行”故“任重”也。“远”自空间上言之，“缓”自时间上言之也；“要路”者，“是有真迹”也；“幽行”者，“如不可知”也。

“语不欲犯”，“缜而有绪则易犯”，“犯”者复之谓，此就相上说；“思不欲痴”，“密而难分则易痴”，“痴”者涩之谓，此就体上说；前者所以证“缜中需密”，后者所以证“密中需缜”也。“犹春于绿”，“春之于绿，万物一色”，然迹象可寻，此密而可分也；“明月雪时”，雪月虽隔，而清光交融，此缜而无绪也。前者“因密而得缜”，后者“因缜而得密”也。“疏”者自“性”上言之，“野”自“行”上言之。“惟性所宅”，此对“我”之态度也；“真取弗羁”，此对“物”之态度也；“控物自富”，此对“物”之方式也；“与率为期”，此对“我”之方式也。“惟性所宅”，“性”在空间上之随顺也；“与率为期”，“行”在时间上之随顺也。“真取弗羁”，摄境归心之“性”也；“控物自富”，意出兴回之“行”也。对“我”者，是“性”上事；对“物”者，是“行”上事。

“築屋松下”，此讲身之所宅也，与前“惟性所宅”相应，此自客观上之空间表现其“野”，因於“物”也。“脱帽看诗”，此讲身之弗羁也，与前“真取弗羁”相应，此自主观上之空间表现其“疏”也，因於“我”也。“但知旦暮”，“我”之所知者，是主观上之时间也，此言其“疏”也；“不辨何时”，依“物”而辨者，是客观上之时间也，此言其“野”也。“但知旦暮”者，无期之期也，此与“与率为期”相应；“不辨何时”，不控之控也，此与“控物自富”相应；无期之期，更见其“疏”；不控之控，更见其“野”。主观上见其性，客观上见其行也。

“倘然适意”，就“物”“我”两方面上说，“性宅”、“弗羁”为功夫，此为效验。“岂必有为”，即言当无为也，无为者何？无期之期，不控之控也，此亦就“物”“我”两方面上说。“若其天放”，“天”言其“性”也，“放”言其“行”也，此为功夫。“如是得之”，“疏野”可致，此为效验。

“清”者不濁，“奇”者不俗。“娟娟群松”，古松盘桓，奇也，“娟娟”者清秀之意，清也，故“松”以“奇”为体而有“清”之相；“下有漪流”，水流澄澈，清也，“漪”者水文之不定，奇也，故“流”以“清”为体而有“奇”之相。“晴雪满竹”，竹林青翠，清也，晴后雪满，更增其清也，故此以“清”为体而有“清”之相。“隔溪渔舟”，渔翁之行舟也，“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奇也，隔溪而观则更难捉摸，又增其奇也，故此以“奇”为体而有“奇”之相。此四句皆以景物状清奇之境也。

“可人如玉”，可人之相如玉之洁润，此言人之“清”也。“步屟寻幽”，著谢公之屐以作寻幽之用，隐士之不合流俗也，此言人之“奇”也。“载瞻载止”，所以衬景之“奇”也，不奇不足以瞻止；“空碧悠悠”，一尘不染，岂非景之“清”乎？“可人如玉”，静言之也；“步屟寻幽”，动言之也；此皆就“形”言之。“载瞻载止”，动言之也；“空碧悠悠”，静言之也；此皆就“神”言之。此四句皆以人事状清奇之境也。

“神出古异”，“古”者高古，“异”者不合俗，此言“奇”之“源”也；“淡不可收”，“淡”言其不著色相，“不可收”则言其不落边际，此言“清”之“流”也。“如月之曙”，月相不定，引人寻幽，有“奇”之相也，曙色明澈，有“清”之相也。“如气之秋”当秋之时，天之明也几与雲平，动人神思，“欲入此清虚之府，作无尽游”，有“奇”之用也；秋之为气也，令人胸次清朗，有“清”之用也。此皆言清奇之想也。“委”者隐而未显，“曲”者转而不直也。“登彼太行，翠绕羊肠”，藉山势之萦转弯折而言“曲”也，羊肠之路而翠树绕之，於跌宕中布置景致，是藉颜色之盈溢以化尽道路之险辛也。“杳霭流玉，悠悠花香”，藉水流之杳冥幽深而言“委”也，水流难觅而花香悠悠，於虚幻中复示以迹象，是藉气味之清鬱以化去其艰涩也。

“力之於时”，言四时之更易也，“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此赞叹天之所运也，其无形之“力”，是“委”之至也。“声之於羌”，“羌”者无故实之谓，“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乐之轻重疾徐随意也，其无实之“声”，是“曲”之至也。“似往已迴”，跌宕有致，此言“曲”也；“如幽匪藏”，耐人寻味，此言“委”也。

“水理漩洑”，水之回转自成其理也，“鹏风翱翔”，翼一上一下曰翱，不摇曰翔，因风而起止也。风也者，气之动也，“理也者，行而上之道也；气也者，行而下之器也”，“水理漩洑”喻道体之不定也，“鹏风翱翔”喻器用之广大也。“道不自器”，“道之为物，惟恍惟忽”，故道隐而器显，此言道之“委”也；“与之圆方”，道圆而器方，圆而神也，方以智也，此言道之“曲”也。

“登彼太行，翠绕羊肠”是“色”尘，“杳霭流玉，悠悠花香”是“香”尘，“力之於时”是“触”尘，“声之於羌”是“声”尘，“似往已迴，如幽匪藏”是“法”尘，六尘已得其五矣。

“取语甚直，计思匪深”，“语”拾於外，“思”生於内，“取语”所以造“境”也，“计思”所以起“意”也，“直”而有质则“意”实，“浅”而有味则“境”高。“忽逢幽人，如见道心”，人现於外，道明於内，忽逢难逢之“境”，忽会难会之“意”也。“取语甚直，计思匪深”，此言功夫之直截；“忽逢幽人，如见道心”，此言效验之豁然。

“清涧之曲，碧松之阴。一客荷樵，一客听琴”，一客拾落松以作柴，以喻“取语甚直”也；一客想涧声以当琴，以喻“计思匪深”也。“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落松涧声，无所从来，樵子听者，亦无所去，而真如“道心”在其中矣。“清涧之曲，碧松之阴”，物之景也，重在“境”高；“一客荷樵，一客听琴”，人之事也，重在“意”实。

“情性所至”，“情性”者“意”之实也，“所至”者“境”之高也；“妙不自寻”，“妙”者“意”之用大也，“不自寻”者“境”之相大也。“遇之自天”，“遇”者不我求也，“天”非人为也，此言“逢幽见道”之事也。“泠然希音”，“泠然”，形之虚也，“希音”，声之虚也，此赞叹实境之体大也。此四句明实由虚生、境因意成之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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