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骏的American Dream

在刚刚改革开发的年代，作为精英一代的代表和缩影，他们的创业精神和聪明的商业头脑固然值得赞赏，可惜他们关于出国的观念是基于狭隘的心态。...



半个月前看完《中国合伙人》时，看着三个男主圆梦美国并没有感动我，反而心情复杂又难以言表，就像片头英文朗诵的背景音源中不时冒进耳朵里的“china”一样突兀。今天复习语言学课本，当书中“语法分析利于学习外语”映入眼帘时，外语学习、GRE托福考试、出国留学一个个概念在脑海中线性发散开来。邓超饰演的角色孟晓骏在美国留学的每帧画面复现在眼前——原来让我心塞的，正是电影里男主们在“新梦想”留学培训机构向学员灌输的成功学理念：雅思托福大使馆面试通过了，我们就能去国外碾压老外了。

这是明目张胆地把“碾轧老外”而不是“留学”作为出国目的；这是单纯地把出国等价于托福考试签证面试；这是自卑心理不断追求自我认同的表现。且看这哥仨的经历——他们在燕京大学读的都是英语专业，他们的命运是以“拿到签证”为转变结点的，他们挂在嘴边的永远是“出国”“去美国”，却未必清楚“留学”一词的真正意义。他们关于“出国”的梦想单纯又可笑：上个世纪中国刚开放经济尚未起飞，国际地位也没今天高，“代表国人打进美利坚创出事业”是那个时代背景下自然而然的抱负，然而正是这个空洞单纯的抱负注定他们的事业是可笑的——创办留学培训机构机械地大规模地输出中国留学生，商业基础永远只能局限在中国市场，公司在美国上市也是黄晓明被邓超的“梦想”感动而做出的让步。

这个片子里，黄同学就像安稳赚钱做营生，佟大为则是最先心灰意冷看淡一切的和事佬，邓超永远保留梦想，作为唯一成功出国的人，邓和他的梦是重点：这是个“征服、碾轧美国人”的畸形的无法实现的梦，邓同学强烈的自我认同要求压倒了对知识和开阔视野的积极体验。最有机会积极体验的邓超沦陷在梦中不可自拔，最终向俩哥们回头，仨人挣了大钱而沾沾自喜时，却没有意识到挣得是国人的钱，且仍悲哀地以为自己实现了“赢得老外尊重”的梦想。

三个男主都是英语专业毕业，他们的目标就是出国，因为英语好就能拿签证。然而，在经历“拿签证”的命运结点后，失败多次的黄晓明为了谋生转而教别人如何拿签证（前期以怎么考过托福为主要教学内容，后期邓超回来让他教怎么通过大使馆面试）；和外国女人谈过恋爱的佟大为早已不纠结于出国。而拿到签证的邓超出国后做了啥?且往下看。显然他没有尝到新生活新视野的甜头（似乎对美国的大学生活无感，迫于生计去实验室实习，而且还是跟自己专业无关的生物学专业），也没有拿知识充饥的想法（没看到在自己专业上没下功夫），有的全是忧虑贫穷和在餐馆打工时认为领班的差别对待是对自己中国人身份的歧视。因为留学是家族传统所以在熏陶下也成了自己的理想，出国后理想被老外的歧视击碎。问题不在老外歧视与否（况且一看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国穷学生肯定想榨油水，全世界的老板眼里都只有利润），而是邓超同学的理想有问题：他有这个理想的大部分原因是家族传统的观念熏陶，因而这个理想的内容只简化为字面意义上的“走出国门”，那么走出后做啥嘞？邓超同学没想过。邓同学只是觉得出去了就证明自己优秀了，出去就能打脸瞧不起中国的老外而“为国争光”了。可是现实没有打老外的脸，却把他打得晕头转向，邓同学在这种茫然感下整天煎熬在老外“异样眼光”和自己的贫困处境中，只好灰溜溜回国了（他要是好好想想自己出去后能学啥想做啥，保准打工吃苦再多都是幸福）。

回来后哥仨无形中又强化这种自卑心理和落差感，立志输送更多中国人出国，搞起培训机构。包括后来邓超因公务再到美国，在时代广场发出的誓言仍然是：嗯，等我公司也上市赚钱了，看你老外还歧视我不。（邓同学还是没反思啊，他的理想不过是内容从出国向老外证明自我变成了上市证明自我，实质并没有变）最后大结局是哥仨因为邓同学的对自我认同“理想”的执着冰释前嫌，把公司上市了一起去纽约“碾压”老外。自己的教材盗用老外的考试资料，跟老外谈判还满嘴义正言辞：你们永远无法想象中国学生为了出国碾压你们可以做出背牛津词典这种既痛苦又机械的事情（潜台词不就是宣扬中国学生超强的机械做题能力吊炸天么？这观念正常？）真不知道俞敏洪当初是不是也这样想……在刚刚改革开发的年代，作为精英一代的代表和缩影，他们的创业精神和聪明的商业头脑固然值得赞赏，可惜他们关于出国的观念是基于不正常的心态。好在今天已经有新的明了的共识：出国，是为了学习汲取前沿的学术成果、科研知识，是为了体验世界上不同的风景生活文化，是为了胸怀更宽容视野更广阔，这样即使留学的生活再捉襟见肘，精神的富足充盈也会改善物质的匮乏。用知识能力来交换财富和声誉，前提是心灵上无压力无自卑地真正适应“国际标准”。拿签证只是出国的手段和路径，而出国意味着走向世界，这个世界和我大天朝不一样，不仅需要我们的冒险精神，也需要我们开放心态不鲁莽少空想。真正理解平等、自由的价值观，再去西方国家。这样当你选择留在美国时，就通过假结婚的歪门邪道拿绿卡，而是做好接受新的社会制度和社会观念的准备，心甘情愿正规地接受移民局审查标准。（为什么我会说美国……好吧，不管川普上不上台美国的移民政策都会持续缩紧，想拿绿卡的朋友要有真正融入美国社会的心态和能力才能顺利些……成功地扯远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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