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兆平小说  旧伤

那是旧伤咖啡馆每天必放的歌。...

婉如总是喜欢，一个人在夕阳下靠窗的咖啡桌上，品饮自己的旧伤。

其实，每个女人都有伤。女人往往会在舔舐旧伤时，慢慢学会了安静。这时的安静，是一种动人的美丽。

周郎喜欢受伤的女人。周郎说，受伤的女人，别有一番风味。深刻而不古板，忧伤又不颓废。其实，这是一种很难把握的度。度过了，便颓废了，度不够，又显得肤浅。这个度，实在是那伤的深浅。

周郎就是这么一个古怪的男人。他三十八岁了仍然没有再婚，其实是在红尘中拿捏那个度。周郎把握女人的这个度，是有条件的，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是这家名为旧伤咖啡馆的老板。

婉如进入周郎的视野已经很有一段时间。周郎想，婉如肯定也早已经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她并不做任何反应，只安静地品饮咖啡。眼睛不看，其实心在看。这一点，周郎懂得。用心看，才是真的看。就冲这一点，周郎给婉如加了分。

婉如只在傍晚时分来。夕阳的昏黄，涂抹的不仅仅是浪漫，还有忧伤。婉如自然是一个忧伤的女人。一个忧伤的女人，都是有旧伤的人，那伤，不管是他伤，还是自伤，总之，是曾经伤了。

周郎真是一个古怪的男人。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去揣摩一个女人，如何舔舐自己的伤口！但转念一想，怎么说是自己残忍呢？人生本残酷，生活本无情。有情总被无情伤。受伤的，总是有情人。周郎觉得，自己只是用自己的审美标准选择自己的爱与被爱。仅此而已。

周郎想，是时候了。

一个傍晚，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周郎想，是时候了，不能再等。周郎亲自给婉如上了咖啡。他并没有绅士一样问可以坐下吗，就自然地坐到了对面。婉如，并没有吃惊。她搅动咖啡，看到托盘上的便笺。那是周郎的亲笔字。那字，朴拙，随意。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博爱。

婉如平静如水。夕阳涂抹在她的脸上，手上，和咖啡杯上。熠熠生辉。

默坐，无语。

婉如搅动咖啡，咖啡的芳香，时隐时现。

婉如终于开口了：我有一个孩子。

周郎望着她的眼睛。点头。嗯。我也是。

默坐。无语。

周郎又开口了：一起吧。朝前走。

婉如望着周郎的眼睛：不谈过去？

周郎：不谈。旧伤。结疤了。何必再碰？

婉如手上把弄那张便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博爱。

婉如：拿只空杯。

周郎起身，取来一只空杯。

婉如擎起自己的咖啡，一分为二。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黄靖伦的《旧伤》响起，那是旧伤咖啡馆每天必放的歌：

换了电话也搬了家

让夕阳陨落重新开始吧

没开的灯没关的窗

一个人躺在冰凉地板上

思念来来往往脚印又深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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