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沙漏】献坟败草_【茶乡漫话】

献坟败草，在我自小脑海的记忆中，是一件最高兴不过的事了,那些美味佳肴，在敬献供奉祖先后，我就可以尝到荤腥、随之美餐一顿。...

献坟败草

辉树森

清明节前后人们都要到逝者的坟前祭拜，在我们地方叫献坟败草。
献坟败草，在我自小脑海的记忆中，是一件最高兴不过的事了,那些美味佳肴，在敬献供奉祖先后，我就可以尝到荤腥、随之美餐一顿。

我小的时候，不知道有清明这个节令。只记得每年春节过后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吃不上一点点油腥。只有等到豆麦油绿、菜花飘香、春暖花开之时，阿公会将家里春节过后仅有的猪肉火腿砍成数份装好，装到一张小柜子里，用一把大牛尾巴铜锁锁起来，钥匙挂在他身上，去献一处祖坟拿一坨火腿，再捉上一只公鸡。带起锅碗瓢盆、挑起伙食担子、领着我们这些后代儿孙，从先祖开始，依次一冢一冢献来。在那数月不见荤腥的我，摊上这时节，没有祭祖的哀痛追思，只有美餐饱食的快感和腊肉汤煮茴香的香甜。

阿公献坟的规矩很多。阿公告诉我，献坟在时间上都有讲究。阳历基本都在每年四月五号，闰年走一天，然而农历就不同了，有二月清明，只献清明的后十天，三月清明就献清明前十天的规矩，但我家可在清明当天修坟、献坟，因为这天是天朝八旗子弟后代独有的特权，说我家是满清辉发那拉氏的后裔。我弟兄姊妹谁都怕跟阿公去祖坟前祭拜，稍有不慎就会挨骂或挨打，说你对祖公逝者不敬，没有规矩，缺少追思孝义。到坟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镰刀割坟上的草，叫作败草；鸡在逝者坟前宰杀、米要在逝者坟前煮，说是逝者领生。坟前点香左右一边一柱或是三柱，图的是个口封吉利，一边一柱寓意是从生到老、一生顺意；一边三柱是生、老、病、死、苦五字轮回六是落为生，后代子孙家兴人旺，家庭事业生龙活虎。

立春雨水惊蛰春风清明谷雨农历二十四节气在不停的轮回。数年后，我和兄妹几个都成了家，阿公也千古永卧青山落户天国。那时父亲继承了阿公遗训，每年清明都认真领着我和兄妹到先祖坟前献坟败草。但父亲搭乘了当今盛世发展的快车，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提高，与阿公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尽相同。点香、烧钱化纸没有阿公那么讲究，不再讨那吉利口封，不在节省那几分钱的阴币，有多少烧多少。在我和兄妹几个的央求下，为省人力，少抬水，父亲答应了我们献坟的改革，鸡在家杀了，菜在家洗了，能在家里做的全部在家做好。父亲要求我和兄妹及其子女到时能去的全部都去，体现人丁兴旺，后代子孙家兴路宽，图个热闹。但父亲要求还是要到坟前生火做饭，当然腊肉汤煮茴香的那道菜也不例外、要在坟地那环境中煮出来才有那独特香甜的味道。

父亲、母亲又到那遥远瑶池湖畔定居好多年了。记得父亲驾鸾西归之前一小时把我兄弟姊妹叫到跟前，对我们子女做了临终嘱托，父亲看到我们悲痛欲绝地样子，他提起万倍精神宽慰道：你们都把眼泪擦了，谁也别难过，人不是为了生而死，而是为了死而生。这是生死的哲理，是自然界的法则。人人都有这一天，看穿了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去。父母都不在了，从今后大哥要负起大哥责任，带领好弟弟妹妹，要团结、年头节下要把弟兄姊妹找到一起，要像一家人。特别每逢清明要热热闹闹的到坟山，虽然活人做给活人瞧，但这也是我们祖先几千年尊老敬老的一种精神承传，对逝者追思敬仰的民族美德，对传统的东西，不好的去掉，好的要承传下去。

这些年来，我们弟兄姊妹一直承传着父亲的嘱托，从未放弃。每年清明大哥就给弟兄姊妹每人一个电话，约定献坟败草时日，我们各自领着妻子儿女，带着市场买来的香钱纸火及各种祭品回到老家，为了防范因献坟用火不当引发森林火灾，造成自我和国家损失，我们兄妹改变祖辈到坟山生火做饭的传统。为祭拜我们的父母和祖辈，寄托我们的哀思，在大哥家弟兄姊妹七脚八手的帮着大嫂，杀鸡砍肉，捡菜做饭。收拾炊具锅碗瓢盆，带上煮熟的老家生态佳肴，大有野炊春游之感，逐一走到先祖们坟前行礼祭拜，当祭拜到父母，我的心情沉重起来，想到了阿公献坟败草的规矩，顿感满腹有说不完的哀痛追思，跪在父母坟前，给父母烧去他们从未见过的巨款阴币，从十元、五十元、一百元到十亿、百亿、千亿不等。父母在遥远的天国成了亿万富翁，然而一点也没有减轻我对父母的思念，我自言自语脱口说道：父母博爱深似海，儿陪千日终须别；成佛清明岁岁来，不见爹娘只见石。

天真无邪的后生们，因清明献坟败草，放下了整天埋头工作和学习劳作，轻松得到游山玩水清明节假期，放开肚皮吃起乡间的美味佳肴，看着他们吃得好香好香！而我却没有吃出父亲在世到坟山才煮的腊肉煮茴香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