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的

 

所谓吾土,吾乡,对我而言,是这些。...





像河流一般的道路,像海一般的远山,像夜曲一般的清风,像抚慰一般的日光。康定通往海螺沟的路上。

到这里已经满一个月了。

超市里的菜大半还是看不懂。只能挑自己认识的买。所以翻来覆去总是那几样。

周五晚上去镇上,把小馆子一家家吃过来。泰国菜,越南菜,韩国菜,日本菜,下周是印度菜。

周末若天晴,做了三明治去国家公园把自己弄一身汗,回家后煎牛排或三文鱼,拌了蔬菜沙拉一起吃。

选择并不多。但是,并不怎么想念国内的美食或黑暗料理。仿佛胃口缩小,味觉退化,感官迟钝。不会因为求不得而辗转。

不仅物质的享受,也波及情感的需索。除去定期(也日渐稀少)与父母的联系,不再与旁人交流。家、超市、图书馆是主要的去处,跑步、散步与徒步是仅有的外出。

但是,即便生活单调,我其实很少想念南京和上海,很少想念亲朋和故旧,很少想念过去的生活。有时也会突然警醒,追问自己,为什么不想呢?为什么不想呢?这不是遗忘,因为如果回忆,可以记得很清楚。这只是长期而彻底的忽视。这种忽视,会让我不安。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湖南郴州小东江。

同时,另一些往事的片段又时时刻刻蛰伏在生活中。闪念之间,便冲出堤坝。

比如,打开冰箱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带有食物的腥味,却让人一怔。记忆里检索良久,发现:是从暴烈的高原室外走进阴凉的庙宇,被酥油味包围的时刻。

越来越多类似的体验,让我发觉,我并非不怀念。而我怀念的,是另一些东西。



墙头渡口,父亲带着女儿在黄河边玩耍。此岸,是山西河曲;彼岸,是陕西麻镇。

我怀念湖南雨落不尽的青色群山。房屋以深色木头建成,永远是淋湿的颜色。屋檐很长,遮住大半的高度,仿佛垂眸不语。

我怀念高原的紫外线附着皮肤的热力。如有吸盘,把温度从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吸引到体表。有轻微耳鸣。景物在空气中局部变形。

我怀念秋季的森林,落叶松与白桦树层层叠叠占据山头与河边。清晨出门必是呵气成霜,清新冷冽从鼻腔直贯肺腑。

我怀念集市的嘈杂沸腾。引颈就戮挂成长排的鹅,一元一大卷的烟草,三元一碗的包面,一边烫得嗷嗷叫一边吞咽。

我怀念脚下的路,无比空旷通向天际,尽头出现的一辆车,要几分钟才能开到眼前。

我怀念呛人的尘土,动物粪便新鲜的气味,和秸秆燃烧的干燥温暖。

我怀念大江奔流的怒吼。从地心冒出,是翻翻滚滚连绵不尽的春雷。

我怀念破旧的小旅馆,墙壁石灰脱落,洗澡得在蹲坑上方扎马步,飞蛾围着白炽灯泡盘旋,巨大的黑影在室内漂移。

我怀念从山头到山脚的雾气。

我怀念脊背贴在屋顶上感受到的温度。

我怀念皲裂的嘴唇与冲锋衣裤摩擦的声音。

我怀念与鼻尖平齐的北斗七星。

我怀念四川小馆子腻着一层油的廉价塑料桌椅……

所谓吾土,吾乡,对我而言,是这些。



步蟾桥,隐身于庆元月山村的山水之间,被人遗忘。

END
牛奶酸了 ∣ID: winemilk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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