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开心啊倒计时的小酒馆_【饭本】

而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插画：废土沙

这是一个只开100次的小酒馆，过了今天，还会再开93次。

我是今天的店长，艾塔。

今天想聊聊"相守"。

这可能是个太奢侈的词，它必须足够老，也必须足够坦诚。以至于我只能聊聊我看到的，向往的，或是心里一声卧槽这哪里是相守分明是套牢……又转念一想，其实它们差不多。

你看到的相守的故事是什么？

你向往的相守，又会是什么？

"年少时，我常常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位上，想象着全身心地爱一个人的情形。没想到梦想成真了。"

是这本书先打打动了我，《世间始终你好》

书中配图

一位美国的年轻女摄影师采访了55对结婚超过了 50年的夫妻，纪录他们的故事。从最后的成稿来看，也许这个摄影师都问过他们同一个问题，爱的奥秘是什么？是什么能让爱变得流长？不是爱得久了，就变成了亲情，而是没有减少，也没有转化，依然爱你。

一对结婚六十年的百爷爷奶奶一同走进了养老中心，他们没有孩子，身体状况让他们无法妥善照顾自己，可是，"我现在完全看不清了。现在，我看不清你的脸，但是当他穿过餐厅，我能认出他来。我能看见他。这就是一种吸引力，已经维系了 65年之久。"

书中配图

忽然想起我爷爷，在我奶奶去世好几年后，还是会这样念叨："那时候她真多漂亮，可惜总是跟着我受苦了。"他为她着迷，不然也不会在当时我奶奶已经嫁为人妾的时候，仍然是不管不顾地追求。

上海话里，管奶奶叫"阿娘"。阿娘是义务人，印象里，她确实是个美人，身材娇小，面庞大气但温婉，眼睛很大。阿娘是裹小脚的，走起路来步子不大，就像她说话的声音、待人的方式，都是轻轻的。最深的记忆是我抱着她的感觉。她的皮肤很滑很软，就连皱纹也是苏苏的，夏天的时候我喜欢紧紧贴着她，因为她的身上香香的，冰冰的，柔柔的。一下子能让人安逸下来。想来，这一种安心的触觉这辈子可能再也不复。再一想，此后所有关于“江南温柔”的想象，也无右于此。

“阿娘”其实不是我的真正意义上的奶奶。阿娘的儿孙们，有的在台湾，有的在义乌，我们一直有往来，阿娘去世的那天，他们分别赶来，叫着我听不懂的名字在那里哭。那时候我不过五六岁，只以为他们是“某个亲戚”。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阿娘是他们的妈妈，是他们的奶奶。而我们不是。

阿娘原来是义务一个大户人家的妾，阿爷在那户人家附近打工时，认识了阿娘。私奔来了上海。义务的那些亲戚们，是阿娘原先留在那边的儿女们，长大成人后找了过来。

阿爷这边，在去义乌之前，在乡下的家里已经“被娶”了一个童养媳，也就是我的奶奶。他不喜欢。很早就离开家乡，在外独立生活。回老家只是尽传宗接代之责。

阿爷和阿娘，一辈子没领结婚证。也没有孩子。但他们在上海一起过了大半辈子。后来我爸妈工作的时候，给联系接到了上海，算是热闹点。

记事起，阿爷和阿娘好像从未吵过嘴。阿爷是个性格骄傲的人，喜欢管事，特别爱面子，但在阿娘面前显得温顺。阿娘则是更温顺的人，从没见过她脸红，偶尔会急，但最多只是语速快了点。我到现在也想像不出，当时这样一个软糯瘦小的人，是哪里来的勇气，以及自私，抛弃了自己的前半生，而选择了未卜。事后证明，这个未卜并不是什么好日子。

阿娘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一盒子的细软，没有多少物件，盒子却挺大。应该是那时候带出来的。

有没有变卖过不确定，只是看陈色，应该是没有新添过。

阿爷在阿娘去世后的二十几年里，是无聊的。

他几乎整天都在看电视，打电话，有时会看见他对着阿娘的照片，喃喃自语：对不起你啊，对不起。

他偶尔也会打电话给乡下的奶奶，拉拉家常。心里也应该是对不起的。可能也不会，他觉得自己也无辜，也不容易。

在阿爷八十多岁的时候，所有人里，也是他记阿娘的忌日记得最清楚。每次都会哭。

我听说这些故事的时候，心里吃惊。吃的是“它太平常了”的惊。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所有人，无论是这边那边、这家那家的所有人，都相处得像是近亲……好像，只有生活在继续愈演愈烈，那些恩怨计较都早已过期。

是的，离我最近的那份“相守”，一点都不浪漫。

但又仿佛，所有我以为的浪漫在这些面前，都太轻了。

牵绊也可以是相守的一种。

里面有爱，有怨，有甜，有苦，可能还有悔恨……所以是无法轻易了断的牵绊。

小时候的我只会抱着阿娘撒娇耍赖，从来没注意过她到底是不是开心。

问起爸妈，也只会说：没看出什么啊。

有一段时间，我会纠结于她到底开不开心这个问题。我怕她不开心，我怕我是那么久以后才知道，对我那么好那么好的人，自己心里是没过好的。

甚至我有想过，如果我阿娘还在世，如果这本《世间始终你好》的作者有一天会问到她：爱的奥秘是什么？她会怎么回答。

如果她幸福，她应该会有很好的答案。

如果，她可能有点不幸福，她是不是会回答：去爱得更多。只有如此。

就比如她对我，她对我爸妈，她那么温柔地对待周围的一切。

书中配图

又或者其实她比我想象得勇敢。有一次在一个婚礼上，我第一次把那段烂得掉渣的誓词听进去了：“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当你决定了是这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已经没有其他可能。

一开始就是以为，相守是有人一起过日子。

到后来发现，相守是对方成了日子。

再到后来，回过头来看，相守不是开心或不开心，而是决心。

“如果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那么他们将一起度过所有的一切，包括美好的事物与糟糕的事物。”这本书里，最打动我的是这句话。

书腰上有那么句话，“当我老了，也请这样吻我。”我想起阿爷和阿娘，我记事起从来没有什么肉麻的举动，但是我想起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画面。忽然感受到，就这么平常的一幕，有多少千山万水，有多少恩义是非。就有多少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