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选文】震撼于我何加焉——戴琰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微海陵”！...





我突破迷糊的沉睡，被松软的光线唤醒，平生第一次把“记忆”二字装入脑海。院子里有消失在木门外的爸爸，于厨房忙碌的妈妈。我应在这座小院生活很久了，不过思维今天才终于找上门来。百无聊赖望向院子，亮眼的花花草草，小手远触不到的恬淡蓝色，躲闪着却非要照向我的淡黄色阳光。这一切虚晃，又坚定。我似乎昨天还是孕育在妈妈肚内的胎儿，蓦地窜成垂涎于老伯伯推车上甜蜜糖人又羞于开口，却一味吮吸手指、不甘收眼的小女孩。这之间的断片原因，许是我被人偷偷灌入忘情水。这天之后，思绪如源源不断的潮流，来势汹涌。

继人生首份稚嫩的震惊与好奇开幕后，我大约是旋进震撼的磁场，时常被沉甸甸的分量砸得不亦乐乎。我幻想碰上孙悟空，预备央求他带我一道去西天。若他不依，我便等待多萝茜和她的小伙伴，请她讲讲奥兹国到底有多美。以棍为轴旋转跳跃的棉花糖实在太大，它藕断丝连的毛发倒与阿婆的银丝有些相似，我想等我上小学时就可将它一口气吃完了。隔壁小妞偷吃了我的面条，我是大公无私告诉她妈妈，还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我厌恶电视剧里伪善的坏女人，还曾诅咒她必无善果，不想她下一集竟死了！

相安无事度过了数年，偶然一天被突如其来的彩蛋砸中，我得到外出的机会。是破壳而出的小鸡崽，还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我说不清是浅薄，还是浮夸了。我闯进了出生以来头次见过的陌生人潮，呢喃私语与动感音乐交融下的灯红酒绿，极尽奢华与尊贵铭牌下一丝不苟的完美。只是简陋的旅馆里仍有人操着方言叫嚣着不堪入耳的厥词，高楼林立前的犄角旮旯里断臂的老人朝着稀少的注目乞求。“哗——”一声，女孩粉嫩的指尖一个挥洒，偌大广场上即刻涌来灵巧的白鸽，惊喜的尖叫和快门不断。热闹跟风般学会插翅而逃，白鸽结群离开后，只剩拖拉清理车不愿抬头的工人和角落里念叨不休的恳求声。

我死死盯住高大镜面后的玩偶娃娃，她精致的紫色蓬蓬裙蒙住了我的眼，纤纤素手不知选中了谁，我攥着有些发旧的裤边，执拗地想带走她。我小心翼翼捧着包裹娃娃的雅致小盒，拚命挤进快要爆破的人群，傻企鹅般佯装着高傲，人一靠近却羞羞答答，东张西望。我短时内练就了辨别本地人和外来人的绝技，心底淌出的感情多得像街巷的公厕，便利又廉价。

未鼓起勇气掀下这座城市的盖头，时间已宣判离别。还有不少的“我”欲挤进闻名遐迩的巍峨纪念堂，盛夏炎热下我凝视一个个人汗水淋漓的毛孔，企图寻找我的痕迹，却因过多未果。我千斤的脚步如水母细细的触手紧紧吸住地面，可惜没有赖以生存的蔚蓝海水，更没有无敌的毒汁作为武器，可我的敌人是谁？我对着万人朝圣的城市暗暗做了决定，决不啻于傻傻震惊。

再回到彼此熟识的地方，这座给予我身份和底气的家令我惊骇！低矮的楼房，覆盖花草的绿色蔬菜，嘈杂拥挤的窄小街市……不知如何演绎的表情为人察觉，有人睥睨着打趣我是过不惯清淡日子的人了。罪孽感陡然生出，我想起张女士“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的论断。我想到参加完侯爵舞会的艾玛，在同一条小路上走来走去；花坛前，靠墙的果树前，不敢相信从前天天看着这些不觉厌烦的，泯不了贪恋情思的包法利夫人。我身体似乎还挂在飞速行驶的列车上，拂过过眼云烟的青山、河海，后背长出彩色的翅膀。我判定，一个女孩子的心里也是可以同时容纳安娜和于连的。后来，我再回到了让我长出翅膀的地点，带去了那只一直守护我的人偶。

即便因爱生出一视同仁，总有“最爱”的单项选择与你狭路相逢。缓冲阶段的我完成了不少填写，也许影响会远至我算不到的一辈子。如果自恃高雅，我倒很乐意说我爱莫扎特的。虽然我对音乐的了解简直见笑于大方人家，可门外汉还是陶醉在天才少年恍若沾上仙气的指尖下。聆听“音乐世界的天堂鸟”，让我不加腼腆地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愚钝，也许有一种震撼注定以仰望开始。我极爱道不明缘由的弦乐小夜曲，这分秒我渴望青春，明媚，光辉，率直，伶俐，尽在细胞对曲谱的颤动与轻吟里说尽了，下一秒我需高亢？蹑足？附上繁茂的枝头采摘丰硕的鲜果？还是俯下身影扎进清澈激荡的清水？果实尚未成熟，我的味觉依旧甘醇留香。投入潺潺中的婀娜秀气，不禁使我惊叹自足。每一声微小呻吟，每一丝起伏滑落，卡住我绝对的散漫和冥想。他的轻叹，舒展，转念，不由分说地改变着笔下的、耳膜传来的醉人感觉。在我心里，莫扎特永是不消除去“魔法戒指”的少年，纯粹、真善、浑厚的音乐世界，阻碍不了定格在36岁却比数万耄耋还要高寿的绵长。“激情的表现不能失去音乐之美”，这条他终生奉行的信条，压制了实在平息不得欲望的我的翘首。自认敏感自尊的我在五彩斑斓的音符里，贪婪随意地汲取各方养料，仿佛直立大胆起来。不懂品味创作，甚至把音乐视作有疗效的良药的我，也许对于音乐本身是无用的，对于美妙的传播倒是奇特的。

还痴迷上激情体育，就如我一直崇敬的梁山绿林好汉，我简直没办法停下“史诗般广阔”的义与血。迷上一个有“藏獒”之称的体育人，场上洒尽汗水气力，绝不吝啬低吼与激情。体育的魅力，在不怯于成为火热狂放的焦点。一股股的热潮，一声声的嘶吼，不遗余力地释放消耗，是汗水反复冲刷湿透的决意。我并不懂球的技巧和规则，照样如数家珍讲述着赛程，确有唬人的架势。偶尔也学上一招半式，以备吹牛之需。血液献予球场上的巅峰逆转，方感真正的自己活了出来。恨不能放声尖叫呼喊，也许真如妈妈料定，我的身体里藏着个男儿。也不觉羞涩，兴奋就是兴奋，就像震撼正是震撼。

来人偏爱锦上添花，花好月圆总胜过凄凄惨惨戚戚。大约是恐惧被有意义的碎片砸伤，除去特定情绪急求宣泄，人们一般不会选择悲惨。历史书上侵略战争惨绝人寰的黑白照片，让我这个和平年代的小白兔为之失色，不同于一般孩子不敢承受其重。翻阅《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时不住怀疑是否要将眼睛送去检测，心脏受了撞击而剧烈挣扎，不住依赖冰水缓解震撼，还是没办法制止奇特的求知欲。那部斩获多项奥斯卡桂冠的《辛德勒的名单》，也是反复回看了多次。辛德勒的善行成为众人赞赏的对象，我却唯独没办法忘掉拉尔夫饰演的阿蒙。诚然，拉尔夫那双深海般冷漠又偶尔含情的蓝色双眼迷住了我。反面角色惯比正派来得有魅力，我甚至觉得比危言危行更能锤炼演员。片中辛德勒对会计史登的一段话常萦绕我耳畔：“战争往往把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引出来，战争总是带出人们的阴暗面，从不会激发光明面。要是换做平时阿蒙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不过是个小恶霸。”一语成谶，不管如何形而上也没办法为把射杀作为晨起运动的阿蒙脱罪，穿上军装的他俨然比恶魔还要恐怖，深深的眼窝习惯了漠然扫射周遭的一切，除了日耳曼人，其他的生死只可比拟草芥。战争中泯灭人性的战士，是战争选择了他们还是他们选择了战争？他们怨怼战争引诱邪恶，还是本就长了一颗同归于尽的心？在人性和丧失人性间不分轩轾，纵得半晌清醒，然欲壑难填，转瞬早已是沧海桑田。此刻，不忍卒读的史实，触目惊心的数字，让人魂飞魄散的场面在堪比亲身体验的画面中传授教化。我不懂自己为何要做毛骨悚然的尝试，不过我切切实实在“地狱”残喘后，觉察到现世的来之不易，大有醍醐灌顶之效。直到一天，我失去了至亲的外婆。亲历过恨到底有多恨，怨到底有多怨，悔到底有多悔，痛定思痛，仿佛离参透怨恨、看清生死又略微迈出一小步。只是德国有勃朗特，日本未必有。对震惊灵魂的种种反思，自不必说。

某天，我抛下大部队擅自登上陡峭的石阶，非要探寻森严守卫的对面。小腿几近抽筋后，我站上不为人知的巨大石块，豁然开朗。高昂遮蔽的树丛一同与我见证，氤氤氲氲的对面，吆喝四起，食物飘香，来来往往，密密层层，美好得不像话。如我从妈妈肚里逃脱出来的正式睁眼，撩起雪亮的眼帘，星星般朝向红色的太阳，懵懂而青涩期待着。大概震撼也会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作者系南师大泰州学院中文师范大四学生）

大家都在看

【今日头条】有料！海陵提供了怎样的特色服务，竟然让这么多大项目蜂拥而至！

【民生直通】快来看，宫涵花园出入口道路已修复到位，居民出行不再苦恼！

【微话题】G20峰会即将召开，说说你眼中的G20峰会。

    关注 微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