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民漫说（三）

有些东西，譬如，亲情、爱情、友情，我们原本是拥有的，最终又失去，有些失去是时间到了尽头，我们不得不接受，唯有勇敢的接受；有些则是自己选择取舍的，选择留下亦或离开，陪伴亦或疏离，选择继续爱还是就此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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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说说勇敢吧。

高二的时候换语文老师，第一篇就写论述文，当时迷老庄，即堂交了“无为于歧路，无畏于穷途”，这是唯一还能记起的学生时代的作文，整个后高二时代也仅此“勇敢”一篇入得语文老师法眼。这位老师的预言很准，他曾指着作文本对游民说，“钢笔字太用力，纸都戳破了，你这孩子以后有的苦头吃。”这些年每每吃了苦头，都想起这句话，无尽佩服，也总遗憾当时没问问是否可得善终。一杆子说远了，拽回来重起头——

少年时候着迷《法网柔情》，寄予自己的期望是成为刑警，勇敢是当当然的要件。游民试验了过尺把宽的独木桥、打靶、走夜路、看惊悚悬疑片，不在话下，只是最后命运没有给勇敢的理想以实现的机会——没上得警校的症结不是胆量不够而是分数。戚戚呓呓中过去很多年，游民作了小买办，在汹涌浩浩的大潮里，不算不勇敢地勉力活着。身边的同龄朋友们也极具勇敢，家庭、孩子、事业，样样兼顾各色出彩，无论哪片战场总能杀出一亩三分地，畦畦不输，秋色平分；打拼创业的更是饿着肚子晕在机场，醒来吃点东西，行程照旧，市场再萧瑟也要拼出个异军突起...... ......

弯弯折折的一路回看，我们都任性、固执、甚至还有点莽撞的选择了当时最想要的，凭着强悍的意志坚持了许多年，小有收获，算不算得上“勇敢”呢？

年轻时判断取舍的标准还没有形成，所谓勇敢是掺多了任性和莽撞的，不少也源于无知，根本不知道有些路走过去可能惨烈到这辈子无法回头，以为错了总可以再爬回岸边，愿赌服输，有点伤不怕，时间和自己都还在；年岁虚长倒显稳重了，不那么无知无畏的横冲直闯了，作一件事权衡往复是不是无论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什么样的可以承担什么样的背负不起了、是不是舍得下那些很可能永不能找回来的失去，不仅仅看“得到”，反而多的去看“失去”，这时候勇敢才有了真正的价值，是理性的勇敢。

《八号当铺》是本早先的流行小说，用魔幻释真理，读来锥心，你想要得到的总是要用你最珍贵的东西去换，成名舍掉真爱，逐势弃了家庭，阳寿折得财宝。始作这些交易的时候，如果清清楚楚的度量了得到与失去哪个更珍贵，不关乎道德的话，那选择就是真勇敢，假若只想得到，而对失去混混沌沌懵懂无知，那取舍就是任性莽撞的勇敢。

有些东西，譬如，亲情、爱情、友情，我们原本是拥有的，最终又失去，有些失去是时间到了尽头，我们不得不接受，唯有勇敢的接受；有些则是自己选择取舍的，选择留下亦或离开，陪伴亦或疏离，选择继续爱还是就此不爱，等等等等，这里也需要真勇敢，任性、固执只会错失幸福。

从荷兰飞北京的圣诞班机上，梦到自己手脚无限伸长，却找不到伸展方向，反倒缚住自己，同一个情境重复梦梦醒醒。昨天突然明白，那是本能想抓住要失去的，当然，徒劳无获。那一天，是爸爸过世的日子。当年背了包离家去闯荡江湖是不胆怯的，不怕摔跤不服输，就是一跤跌进泥坑里只要爬上来回家，照样会有两个荷包蛋的西红柿面和酽酽的茉莉龙珠，家是铁打的营盘，父母兄长都是长于斯的古树，走不掉，这些全不在取舍考虑之列。自己越走越远，此岸成彼岸，路途迢迢，不再是伸手可及的距离。无知的勇敢，多年后本息不欠悉数还了江湖。

只靠胆量，不虑代价，勇而不谋，轻于去就，摔到地上会很痛。



（文中相片：2010年4月5日，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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