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拾遗 弄堂记忆

 

弄堂里的叫卖声还在,老弄堂的故事还在继续……...



01
爷爷走了,也带走了一代人对于上海弄堂的记忆和故事。

随着上海的发展,高楼越来越多,而上海可以回味的老弄堂却越来越少。在上海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中,有幸还留有大片区域的石库门房子和上海的老弄堂。虽然我的爸爸和爷爷一样,在这个石库门的弄堂中出生、长大,可是只有像爷爷这样老一辈的人还依旧住在这样的老弄堂中。

弄堂是上海的特产,是属于上海人的。它记载了上海的故事,反映了上海人的文化、生活方式与心态。有多少个故事,多少个典故,多少个名人,多少个记忆,与石库门,与亭子间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弄堂”是上海人对里弄的称呼,“里弄房子”就是弄堂建筑。弄堂房子家家户户紧挨着,共同分享屋前屋后的弄堂,平时出入照面时常会打个招呼或寒暄几句。“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在上海的老弄堂体现的淋漓尽致。
02
你还记得上一次和你的邻居打招呼是什么时候么?

很有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也有可能你从来没和邻居打过招呼。

你能叫出你邻居的名字么?

你可能会问,关我什么事。

你知道你的隔壁住着谁么,是一对老夫妇、幸福的三口之家,还是读书考研的学生?

或许你从未留意过。

你还记得上一次邻居邀请你或者是你邀请邻居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

仔细一想,好像从来没有过。



而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中,弄堂是热闹的,是温暖的,是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没有公寓楼的冷漠脸,没有公寓楼的隔阂,也没有公寓楼的冷清。
03
爷爷,在家中排行老四,小辈们叫他四叔,而邻居们则喜欢喊他四姨。爷爷的家门口有一个小方桌,我们不在的时候,邻居们总喜欢端着家里的小菜,陪他吃饭。爷爷喜欢喝酒,自然也有不少能喝的邻居陪着他一起喝酒说笑。今天对门的阿七陪,明天斜对门的猴子陪,后天隔壁的小木匠陪,大后天某某号的老娘舅陪,更多的时候这家的菜吃完,隔壁家的菜又上来了,所以一顿午饭吃到晚饭也是一件极正常的事情。夏天的时候,相对清淡,到了冬天,大家就围在一起吃火锅。

在弄堂里似乎很少直呼大名,都有着约定俗成的一些称呼,比如爷爷的“四姨”,比如斜对门的猴子。也有一些称呼是子承父业,弄堂里有一位叔叔,别人都喜欢叫他小木匠,因为他家祖祖辈辈都以木工作为营生,而他也继承了祖辈们的手艺,还有弄堂口的修鞋匠也是一样。弄堂里的这些老邻居们,相互之间的交情少说也有十几年,更多的是从我爸爸的奶奶那辈就已经是邻居了。很多长辈,看着爸爸长大,很多邻居跟着爸爸长大,然后看着我一点点长大。

每次去弄堂里,邻居们都会拿出各种各样的零食、饮料给我。他们和爸爸是一起玩大的赤膊兄弟,而我,仿佛成了弄堂中的小女儿、小孙女,备受宠溺。
04
爷爷平时对小辈也都是特别地照顾,他经常会早早出门帮邻居买好菜;自从开完大刀之后,爷爷把烟戒了,却依旧保留着发烟的习惯,他总会习惯性地买一些好烟,发给经常照顾他的邻居们;他也会给夜班归来的邻居留一条门缝,让邻居可以直接从家里抄个近路,而不用从屋外没有路灯的漆黑小弄堂战战兢兢地走过。

爷爷是天生的左撇子,我常会学着爷爷的样子,左手拿筷子,记得刚开始学着用左手的时候,夹不起菜,爷爷看着我就是哈哈地笑,后来我学会了左手用筷子,爷爷一脸的骄傲。



隔壁的教书先生,养了一只毛色乌黑发亮的八哥,经常喜欢跑来调侃爷爷,问我爷爷:“How are you?”爷爷总是笑着回答:“Very good.”(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隔壁的教书先生和他的八哥了,不知道现在可安好。)

爷爷也经常会用不标准的发音对邻居说:“Thank you very much.”然后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说爷爷是老克勒(克勒,来源于color的音译,老克勒常指阅历深厚,在文化休闲方式上独领潮流的都市男性族群)。
05
爷爷刚走的那几天,对门的“大奶奶”跟我说,一点都不习惯,以前她出门前总会站在爷爷家门口,喊一声:“四姨,今朝个及衣臧哪能,好亏伐?”(四姨,今天的这件衣服怎么样,好看么?)只要爷爷笑着点点头,她就放心地出门去了。“大奶奶”说,“就在昨天,我穿着衣服走到四姨门口,刚想开口,抬头看到照片,才想起来,四姨已经不在了,从此以后少了一个欣赏我的人。”



阿四,习惯性地端着菜跑到爷爷的门口,又默默端了回去,他也是一样,走到门口才想起,爷爷已经不在了。

猴子,还是习惯性地会把爷爷家门口的地一起扫干净,他知道,爷爷喜欢干净。

爷爷的大门上,大大的一个“酒”字还在,邻居知道他喜欢喝酒,特意拿毛笔给他写的,调侃他是酒的传人;爷爷的大门上,还贴着三只蟹钳拼成的蝴蝶,今年他吃了三只大闸蟹;爷爷的门前,吃饭的小方桌还在,干干净净。只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不在了;只是,这个屋子空了;只是,大家都需要把之前的一些习惯改一改。
06
为邻居留门的爷爷不在了;陪邻居吃饭喝酒的爷爷不在了;看着我吃饭,喜欢和我开玩笑的爷爷不在了;那个送我到弄堂口,再目送我离去的爷爷不在了。

送走爷爷之后,和老邻居们告别,这一次,身后没有爷爷的目光,有的是老邻居长辈们的目光。

他们不只是爷爷的老邻居,也是爷爷的家人,我的长辈,这就是上海的老弄堂和那些老邻居们的故事。



爷爷走了,也带走了一代人对于上海弄堂的记忆和故事。

爷爷走了,却带不走老邻居之间的情谊,以及我对他们的感谢。





弄堂里的叫卖声还在,老弄堂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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