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活说蜻蜓

 

在昆虫这个大家族中,除了蝴蝶之外,最美丽的可能就是蜻蜓了。...

文|刘渝
在昆虫这个大家族中,除了蝴蝶之外,最美丽的可能就是蜻蜓了。它在草地上承载着我们童年的美好,在水面上徘徊着我们莫名的呆楞,也在蓝天中放飞着我们曾经的梦想——它是我们儿时最要好的伙伴。



蜻蜓宠于身轻如燕,美在色彩斑斓,同样遵循了动物界的进化法则,雄性华丽,雌性素雅。最靓丽的是一种通体鲜红的蜻蜓,我们叫它红蜻蜓。它的体型中等,常停歇在水边的草棵上,艳丽的身体使它对自己的婚恋显得信心十足,无须像其它雄性蜻蜓那样,心急如火地在领地里苦寻自己的爱妻。红蜻蜓要做的只是等待,一旦伴侣进入它的掌控范围,红蜻蜓就会迎上去将她揽在怀里,婚礼就这么简单,洞房却是那般的浪漫。红蜻蜓的配偶是一种黄色的蜻蜓,颜色如同鸡蛋糕一般,当它们深情相拥的时候,红黄两色的交织缠绕是那么的协调和完美。

红蜻蜓



身体呈褐色,而且有一些黑色条纹,我们把它叫做老虎蜻蜓,似乎有些凶猛,其实它是雌性的。它的夫君是一种天蓝色或是深蓝色的蜻蜓,我们同样也叫它老虎蜻蜓。老虎蜻蜓比红蜻蜓的体型要大一些。

老虎蜻蜓



体型最大的蜻蜓有两种,一种我们叫它大头蜻蜓,另一种很少见到,身上的条纹类似老虎蜻蜓,头部纯黑,为此我层请教过我的同学彭秋,彭秋是个蜻蜓专家,他告诉我这种蜻蜓叫做包公,不过那时候不知道包公是谁,后来感觉包公蜻蜓的黑脑袋真的很像包公的那张黑脸。



大头蜻蜓身体呈绿色,尾部连接身体的部分由乳白色向天蓝色过度,整个尾巴为棕褐色。大头蜻蜓的领地意识极强,当它飞到某个参照物附近就会突然掉头返回,大头蜻蜓可像直升飞机那样做旋停状,以帮助它确认是否有危险的存在,一旦有不速之客闯入,它就会竭尽全力地将入侵者驱之于国门之外。



在白沙的那条小河和道马寨的那条小河,有一种奇特的蜻蜓,这种蜻蜓全身乌黑,包括两对翅膀。这种黑色蜻蜓飞行的时候与众不同,两对翅膀上下不停的扇动,不注意你还以为是一只黑色的蝴蝶呢!
白沙还有一种可爱的蜻蜓,大小和老虎蜻蜓差不多,透明的翅膀与身体相连的地方各有四个明显的血红色印记,很像是红十字的标志,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亲切地称它为医生蜻蜓。童年的天真让孩子们一口咬定,医生蜻蜓就是给其它蜻蜓治病的。



还有一种微型版的蜻蜓,也就火柴棍大小,我们叫它小蜻蜓。听一位学生物的同事说,这种小蜻蜓与蜻蜓是同科的昆虫,通过赵忠祥的动物世界,知道了这种小蜻蜓的学名叫“豆娘”。豆娘,多么让人爱怜的称呼,喜欢你之前却不知你有个这么柔情的名字。

豆娘



1974年的春天,我在宜昌上小学四年级。学校教室后面有一条排水沟,偏僻使得它长期无人清理,沟里淤泥堆积,沟边杂草丛生,可不想这里却成了我们的乐园,因为这里有数不清的豆娘。
比起蜻蜓来说,想捉到豆娘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豆娘虽小却不怕人,当上课铃声响起,我们拿着手中的豆娘跑回教室,趁老师没太注意,我们就会轻轻地掀开铅笔盒偷偷的看一眼我的豆娘,豆娘太娇小,但凡被捉到过的豆娘,都没有再次飞翔的可能,有些颤动着翅膀,逃生的本能徒劳着不擅长的爬行,更多的则是侧身平躺,不停地蹬足咧嘴,似乎是在无声的乞求征服者良心发现后的高抬贵手。



和蜻蜓一样,豆娘的种类同样很多,五颜六色的异彩纷呈。其中的一种豆娘是我们的最爱,雌性的相貌平平,而雄性的却是特点鲜明,除了橘红色的身体之外,不同之处在于六只小足的顶端,突然增大的白色足底,使它在停歇时,脚下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小白花。



捕捉蜻蜓是童年时代一件很开心的事,用一根细竹条或细铁丝弯成一个圆圈,然后插进竹竿里,扛着它去仓库公厕背后的角落,这些不大有人光顾的地方,往往就是蜘蛛张网捕猎的场所。圆圈扣在蜘蛛网上转动几下竹竿,一张蜘蛛网就借到了圆圈上。以为捕到了猎物的蜘蛛冲了出来,它在变了样的蜘蛛网上一阵乱爬。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我们自私的快乐需要毁坏了蜘蛛辛勤建造的家园。



我们把蜻蜓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喜欢停歇不动的,如红蜻蜓,老虎蜻蜓等,另一种则永无止境地徘徊在水面和空中,大头蜻蜓和医生蜻蜓是杰出代表。蜘蛛网方法一般只对停歇的蜻蜓奏效,反复几次之后,蜘蛛网就会出现窟窿,这不得不再次去寻找网源,我们把这一步的工作叫做“补洞洞”。兴高采烈的情绪为此常受到沉重打击,有时干脆就扛着竹竿鸣金收兵打道回府。
还有另一种蜘蛛网捕捉蜻蜓的方法,将蜘蛛网搅在细细的竹竿上,然后将蜘蛛网拢在竹竿的顶部,当积累成一个小圆球的时候,捕捉行动就可以进行了,这是我和我的儿时伙伴常做的一件事。我们的目标基本锁定为红蜻蜓,但这种方法需要足够的耐心,反复几次之后,蜘蛛网圆球终于落在了红蜻蜓的翅膀上,蜘蛛网强大的粘性使得红蜻蜓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我们还老猫戏鼠的将手指放在红蜻蜓的嘴边,被它拼命咬上一口的痒痛,换来的却是一阵阵舒心的愉悦。来点唾沫在蜘蛛网圆球上,然后用手不停的揉捏,粘性仍然如初,继续搜索下一个目标。如今的孩子们已无这般玩耍的必要,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童趣而毁灭另一个世界里的幸福乃至生命。
和很多昆虫一样,蜻蜓也要经过卵,幼虫,蛹,成虫的这四个生命阶段,看似柔弱微小的生命却在如此执着的无限轮回中得以生生不息。



我们也曾经对蜻蜓点水大惑不解,有的孩子说它是在洗屁股,有的说它太热了,需要凉快一下,直到看过《十万个为什么》之后,才知道蜻蜓点水原来是雌性蜻蜓在产卵。在水坑里用簸箕捉鱼的时候,常会捞起一些虫子,样子很像是个没有翅膀的大头苍蝇,其实它就是蜻蜓的幼虫。变成蛹之后,它就会顺着岸边的水草或是石头爬上来钻出水面,躯壳留在那里,已是成虫的蜻蜓偏偏倒倒地飞向空中,当夏日的朝阳晒干它身上的水分,水面上飞舞盘旋的就是它们矫健的身影。蜻蜓从蛹变为成虫的这个过程,与我们所知的金蝉脱壳有异曲同工之妙。



朋友上初中的时候,不知是谁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捕捉蜻蜓的方法,不仅效率奇高,而且专门针对大头蜻蜓。方法很简单,用一只捕获的大头蜻蜓作诱饵,死活均可,雌性的当然最好,一头拴住蜻蜓,一头拴在小木棍上,站在水边轻轻舞动蜻蜓诱饵,巡视领地的大头蜻蜓就会猛冲过来,两只蜻蜓扭作一团的时候,你就可以从容的将它捉住。



这天下午课间,我发现前排的彭秋正低头摆弄着什么,我悄悄地从后面观瞧,原来他手里拿着一只大头蜻蜓,正准备用纸将这只雄性蜻蜓的生殖器部位遮挡起来,他发现了我,显得很不好意思。他告诉我,这样做可以让其它雄性以为这是一只雌性的。如今社会中,男扮女装骗婚骗财的屡见不鲜,其实从本质上说,当年彭秋干的也是一种骗婚的勾当,只不过性质没那么严重而已。离我家更远的一个地方有一片更大的水域,我们把它叫做东湖,这个自然形成的湖泊虽然不能与大名鼎鼎的武汉东湖相提并论,但无论对那些来这里垂钓网捕的渔夫,还是来这里引蜻蜓的孩子们来说,这里都留下了他们太多曾经的美好。来这里引蜻蜓的无一例外的都是330一中的学生,偶尔还有一些高中的哥哥,年龄和行为的不大相符,只不过是因为身边的几个小弟弟。



没过多久,引蜻蜓这一绝招就被我带到了鸦鹊岭。鸦鹊岭的堰塘比比皆是,大头蜻蜓资源丰富,英雄在这里大有用武之地。这次的诱饵是一只雌性的大头蜻蜓,这使得成功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房东的两个孩子陈滴嘎和陈七紧随我后,没费多大功夫,两兄弟手里各自捏着一把大头蜻蜓,我告诫它们,想玩能飞的大头蜻蜓,那就一定不要弄伤它的翅膀。农村孩子忠厚友善,乐于与同伴一起分享那些微薄而淳朴的快乐。兄弟俩将大头蜻蜓分发给小伙伴们,孩子们吵吵嚷嚷的来到打谷场,他们手里牵着一根拴着蜻蜓的棉线,大头蜻蜓在头上盘旋,孩子们仰着脸,嘴里发出嗡嗡的声响,他们幸福的样子就像是乘上了一架翱翔天空的直升飞机。



房东家对面就是红土车站,这是一个只有两股道岔的四等小站,好像比电影《四等小站》中的车站还要小一些。当年只有两班到宜昌的客运列车通过红土车站,武汉至宜昌的是快车,因此不在红土车站停靠,只有襄樊至宜昌的慢车,才在此站有五分钟的暂停。



这天中午返回的时候,火车正好进站,车窗里探出三个小脑袋,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滴嘎和陈七手里的大头蜻蜓,其中最小的撒娇带撒泼地哭闹起来,他想让他爹问我们要大头蜻蜓。看得出他爹很瞧不起农村孩子,没有求人相助的轻声细语,反倒是命令的口吻还夹杂着几分威胁和恐吓,我断然拒绝在这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书上签字画押。还得说他妈温柔些,她提出了一个货币交换的方案,我的漫天要价是一毛钱一只,她就地还钱是一毛钱三只,火车快开时达成协议,三只两毛钱。三兄弟各自拿着一只大头蜻蜓眉开眼笑,他爹撅了撅嘴角边的两撮鲶鱼胡子,一脸不快的将两张一毛的钞票扔了出来,陈滴嘎和陈七各拾起一张,感觉钞票在他们手中比大头蜻蜓捏得还要紧。晚上我问兄弟俩如何奢侈这笔财富?陈滴嘎说想买一把小轿车形状的小刀,陈七咂了咂嘴,说想买鸡蛋糕吃,鸡蛋吃过,但没吃过鸡蛋糕。



大人们都说蜻蜓是吃蚊子的,孩子们就把捉来的蜻蜓放进了蚊帐里,第二天早上醒来,蚊帐里的蚊子就在蜻蜓身边,可蜻蜓却视而不见,蜻蜓钉在蚊帐上纹丝不动,像是吊环运动员做着一个标准的十字支撑。大惑不解的孩子们很想问问蜻蜓,你怎么会不饿呢?



也有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时候,这样的机遇当然不多。一辆在路边抛锚的老解放会给你送上这样一份礼物。我们一般不会轻举妄动,观察司机的年龄和相貌尤为重要,那些胡子拉碴一脸凶相的叔叔你趁早躲远点,礼物没得到还搭上一顿臭骂那是你找不自在。只有那些年岁稍大相貌和善的叔叔,我们才会怯生生地说出我们的要求,得到允许之后,你就可以把手伸进老解放的鼻子里,蜂窝状的水箱表面卡着很多的蜻蜓,这多半是一种被我们叫做“瓜丝”的蜻蜓,它的相貌平平,喜欢在草坪和公路上徘徊,这也是它常不慎钻进汽车水箱的原因。不过,从汽车水箱上得到的瓜丝蜻蜓大多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其价值也就是鸡鸭的饲料而已。



和众多的昆虫一样,蜻蜓的寿命并不长,也就一两个星期,交配产卵完成之后,也预示着它们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初秋飘满枯叶的草地上,常混杂着一些已经死去的蜻蜓,即便是色彩艳丽的红蜻蜓,层经闪着钻石般光泽的一对硕大复眼,此时同样也是黯然失色。孩子们暂时淡忘了蜻蜓,层出不穷的各种玩耍方式让孩子们应接不暇,直到来年仲夏时节,五颜六色的蜻蜓又将飞入孩子们那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中。



今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可能是因为趋光的原因,一只蜻蜓飞进了五楼的家里,那首歌虽然唱的是蝴蝶,但感觉蜻蜓也是一样,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你是来看我的吗?谢谢你我的朋友,你还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可我已经渐渐的老去了,快快飞走吧,展开翅膀去寻找属于你的那片天空,自由自在地去收获那份属于你的爱情和幸福,也别忘了带上我深深的思念和永远难忘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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