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大厦的跨年之夜

 

褐色的长条贴砖一块块细密地敷伏在大楼的四面外墙上,活像笔挺的呢子大衣上一长排肃立的勋章。悠久的历史,足以让这...



褐色的长条贴砖一块块细密地敷伏在大楼的四面外墙上,活像笔挺的呢子大衣上一长排肃立的勋章。悠久的历史,足以让这座大厦加冕诸多的荣誉和爵阶。直到再次打开国门之前,这座酒店一直是外滩万国建筑群中楼层最高,视线最敞阔的大楼。



苏州河口紧紧挨着四座老旧的,带着西洋风格的跨桥,其中最最著名的是,建于晚晴的钢结构桥——外白渡桥,直到今日,苏州河上的老桥,仍是优雅上海风情最有代表的一副剪影。



冬日午后疲惫无力的阳光,透过细沙般的白色窗帘,惶恐地探身到屋内,仿佛是在寻找一件遗忘在屋内的老记忆或老景象。当光束侧身触碰到墙纸上硕大的镜面时,惊遽地折身跌落在地毯上,好似失手打裂了一只精美的银瓶,满地都是乍破的莹光。每天这个时候,阳光如期赶来,如同是契守某种不变的相约,或者沉湎于拼拾某些回忆的断点。



坐在二楼的西餐厅,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暮霭四起的湖岸边仓皇游离,又在霓虹勾勒出的温情里浪漫地流连彳亍。

从没有这样一座酒店,让我深信不疑,它是有血有肉的存活着的。整整83年,一座诞生于民国年代,远东无上繁华之时开门迎客的洋人酒店。透过它,上个世纪30年代高鼻子洋人手里气泡四溢的香槟气味仍飘散在空气里;40年代日本宪兵的沉重的军靴步伐仍在耳边回荡萦绕;50年代波涛如涌的红色旗帜漫天覆盖在浦江两岸,晕血般的窒息感瞬间袭上心头。



迂回在无处不在的楼道里,仿佛奔涌的血液流动在安静的静脉里,急速陡峭地从一层回转而下到另一层,好像是滑行在游乐园里弯弯曲曲的滑滑梯上。

厚实坚硬的墙壁里,暗藏着多少筋脉一样的管路线槽,正腐朽坏死在阴暗又冰冷的水门汀里。我躺在冬天一季最沉沉的暗夜里,隐隐听到那些消灭未尽的叹息声和吁喘声,以及类似于老年人被浓痰卡住脖子的叽咕叽咕声,从古老大厦的深处,来自遥远的过往,时间都无法抹灭那些点点留在大厦记忆中的醒觉和萌念。这些压抑已久的念想,只有在夜半无人之时才悄悄释放,从逼仄狭小的窗户,从废弃了的却如肠道般穿梭无尽的热水汀,从相通到苏州河里的长满了水锈的泵房中。



地基中伸出的一只只枯萎干瘪的幽灵之手,如摇摆的罂粟顽强地绽放,颤抖着,仿佛乞求着,给予某种祭奠或切切地想申诉一段不为人知的光阴秘密。



屋子里静寂萧瑟的黑色午夜,像打开了的牙膏一样慢慢地溢出,泼洒到喧嚣的大街上,流淌进了死缓阴郁的苏州河里,而七彩流光倒映在浦江之上,如同斑斓的梦境在舞蹈一般。瑟瑟在外滩的不眠之客,像是梦魇里星星点点的小丑,失神落魄地等待着重重雾霾里新年的曙光。



这一夜,我客居在苏州河边,外滩一侧的百老汇大厦里,辗转反侧迎接2017年新纪元的开始。百老汇无疑历历见证了我愈加苍老时的难眠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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