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此心安处是吾乡

人们都说根在故乡。百度里的“故乡”的释义是：家乡，自己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按照这种说法，我的“故乡”并不是我的“故乡”，所以我不知道我的根在哪里。像我这样的人其实很多，特别是女人，这样的感觉更强烈。...





从小我就感觉自己没有根。

人们都说根在故乡。百度里的“故乡”的释义是：

家乡，自己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按照这种说法，我的“故乡”并不是我的“故乡”，所以我不知道我的根在哪里。像我这样的人其实很多，特别是女人，这样的感觉更强烈。我的家乡，或者说我父亲的家乡在海丰县黄羌林场鹿洞坑村。对于那里，我很陌生。我不是在那里出生的，也没有在那里住过，只是在逢年过节才跟随父母一起回到老家和奶奶叔叔兄弟姐妹聚一聚。村里的人我大部分不认识，连一些亲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村里的每一处地方、每一条溪流我都不知道名字，甚至，我不知道门前种着的树是什么树。

我在父母工作的单位里出生，读初中以前，随着父母搬过三次家，都是住在单位简陋的宿舍里。结婚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仍然带着自己的小孩住在父母家。那依然是单位里的宿舍楼，不是乡村，也不是城市。既没有乡村淳朴的乡里乡情，也没有城市繁华的热闹喧嚣。那里的房子甚至归属权都不属于父亲，随时都可以被单位回收。在那里，我们只是一群匆匆的过客。



婆家的房子平时一直空着，我们一家三口过年过节才和家公家婆小叔小姑聚在一起住上几天。直到今年过年前，属于我们自己的新房子装修好了，我才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家”。

所以我一直没有根的感觉。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故乡，哪里才是我生命终点最终应该回归的根。从古至今，不断地有人循着祖先迁徙的足迹去寻找自己的根，手里拿着族谱，嘴里说着乡音，脚步迈向根的方向。但这些也仅仅只限于男人罢了。女人只负责养育后代，而寻根问祖，只是男人的事。因为女人没有权利去寻根。娘家的根，和你早已没有了关系。在娘家，你是嫁出去的“外人”。婆家的根，轮不到你来寻。在婆家，你是嫁进来的“外姓人”。于是女人成了没有根的浮萍。

未婚的女人才能参与祭拜自己姓氏的祖先，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我只记得自己年少时，大年三十回到家乡，在那座深暗高大古老沧桑的祠堂里祭拜祖宗的时候，我只是围观的一员。墙壁长满青苔的祠堂里烟雾缭绕，整个姓氏的人挤进厅前、天井烧香磕头，人声鼎沸。

我们的祠堂原本不算太小，但在子孙后代枝繁叶茂地繁衍之后，再大的房子也容不下这么多的人，于是妇女和孩子便站到了祠堂外面的池塘边上闲聊着。一年一度的祭祖活动，我只记得满耳的炮竹声和满地的红纸屑，还有长辈派到我手中的那些红包，其余的并不深刻。清明节到山上扫墓则更加茫然。对着那几座墓地，并不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谁。唯有在爷爷的墓地前，看着爸爸和各位叔叔烧香磕头，我才有了一点点的感觉，但仍然不是太强烈。一是由于年纪尚小，二是爷爷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爷爷的印象并不深。那时候，还没有对根的概念。

结婚后，开始养育孩子。身份的转变，环境的变化，都会使人不太适应。节日的热闹会使我想家，但我想的是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娘家，因为身边的一切还如此陌生。这时候对故乡，对根有了渴望。我忽然开始思考自己的根在何处。

婚后，祭拜祖先只沦为一种仪式。那些从未谋面，甚至从没听家人谈起过的祖先们，只不过是一些刻在墓碑上的字迹罢了，我的身上，并没有流着他们的血。望着男人对延续后代、子孙满堂的欣喜，我强烈地渴望明白对根的探询。

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里，当老爷爷去世后，老奶奶把他的骨灰撒到了家乡的河水里，大概这就是叶落归根。但我仍然不知道根和家，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老奶奶最终还是把美国的房子卖掉了，大牛问她从此家在哪里。奶奶说：“心在哪，家就在哪。”最开始，我一直不太理解，两个英语都说不利索的老人，子孙都长大在外了，为什么不把房子卖了回中国养老。但老奶奶说的一句话才让我明白了其中原因，奶奶说：“爷爷一直不肯卖房子，是觉得只有这样，才离孩子们近一点。”

原来如此。

“此心安处是吾乡。”无论你的根在哪，心在哪，家就在哪。家，是心之所向。根永远深埋在地下。男人是大地下的树根，女人则是地面上那株挺拔的大树。女人负责开枝散叶、哺育后代，女人和男人加在一起，便是孩子的家。

女人的根，长在自己心里。父母的心，是我的家；我的心，是儿子的家。有了家，从此就有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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