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茶语│夜行记

​夜行，是为减肥。...





今天推送的文章是多年的朋友蛐蛐最近写得一篇日记。时间追溯到05年末，那时候正在考研究生，在浙大政治考研培训班认识她。记得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想这个女孩子真是生得好看。大大的眼睛，梅婷一般的相貌（那时候很喜欢的一个女星),讲话声音好听又温柔，总是慢条斯理的，关键是还很有才。两人一见如故，谈十几年前还算小众的王小波，说喜欢的宋词和现代诗人。。。各自捧一杯咖啡，可以晒着太阳聊上很久。她是我见过最漂亮又最具独立思想的姑娘。后来她回到济南差不多有十年未曾蒙面，多亏有了微信，总是在朋友圈里看见她的各种晒。她家的段爸比，完全继承她们家族美貌优点的山山，看她晒厨艺，看她烘焙出艺术品似的蛋糕，看她的画室，看她一天天把诗和远方结结实实地过成了家庭美满幸福的“小确幸”。真好！





（全部图片摄影：蛐蛐）

我住的这个小区是鱼骨式的楼房布局。一条大道在中间，贯穿南北，大道东西两侧，整齐排列着许多栋楼房。楼与楼之间都有小路通向主路。就像鱼的骨头，中间一根粗骨，又横向的，伸出去许多细骨。



我夜行，就是从粗骨开始走，钻进其中的一根细谷，走到细骨尽头，再原路返回到粗骨中；然后再延粗骨走进下一根细骨中折返一番；再下一根，下一根……

要是白天，我是万万不敢这样像个精神病一样的在大路小路上钻进钻出的，可是昨晚借了夜色的掩埋，我就这么毫无忌惮的急匆匆的在鱼骨中钻着，天那么黑，反正也不会引起谁的侧目。何况，我们小区里，像我这样的独行侠还有好多呢，都在毫无目的地走在鱼骨路上。



其实，也不是全无目的。还不是为了减肥吗？

我把步子迈大，再迈大，迈到两腿能伸展到的最大幅度。再把步子的频率加快，再加快，加到极限，马上就要跑起来了。我自以为我简直是竞走运动员一样，谁都追不上我。在黑暗里一边走着，一边得意。

可有个高个子的男孩子，嗖的一下，就从我身后超过我，走到前面去了。也就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像风一样的消失在我眼前的黑夜里。他的步子比我还大，频率比我还快。

他那么高，腿那么长，我不和他争高下。

所以我不气馁。

可是突然，又有一个小个子男孩子，嗖的一下，也超过我去了。他边走边蹦哒，耳朵上一闪一闪的是蓝牙耳机，不知道放的什么音乐，让他这么嗨。他不光腿迈得大而极速，就连两只胳膊也前后甩到与地面向平为止。最有看头的是他的两个手掌，是尽力张开来的，随着胳膊甩的时候还向上翘着。整体看起来，他走路就像是在跳快进版的东北大秧歌，甩着手，颠啊颠。

他也是，一下子就走远了，欢乐地消失在夜色里。他是男的么，我也不和他争高下。是啊，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女权主义者。

可这次，我真得承认，我走的一点都不快。慢就慢，我出来走路又不是出来比赛来的，我图什么呢？还不是就想把刚刚吃进肚里的那一大碗鸭子炖萝卜消化消化吗。



一抬头，看见满天的繁星和很大很大的月牙儿。突然，两颗星星前后追赶着，从南向北跑去。哦，是两架正在降落的飞机。两架飞机降落前，是离得这么近的吗？

一低头，看到两只小猫前后追赶着，也跑过去了。春天，定是发情了。一般的野猫都是孤傲的独来独往，不会这样成双成对。

我可能是走了很久吧？最后只剩我一人在走路。独自走来走去的男女老少都消失不见了。



在夜色里埋的久了，我有点想回家，就往家走。

挨着居民楼走，路过不知谁家的北阳台，是厨房，大亮着灯光，开着油烟机，吹出来的是很香很香的炖排骨的味儿。

隔壁一家厨房也亮着灯，窗台上插着一瓶很好看的花。都是嫩绿的叶子和粉红的花骨朵，玻璃瓶子里干干净净的灌满了清水。

路过小路的路口，看到一位晚归的大妈，穿着从头包到脚的棉袍子，还带着帽子和围巾。有那么冷吗？可不，昨天中午还飘了雪花。可是今天，哪怕在夜色里，我还是看到万物在春天里生发。

晚上的树都是剪影一样的黑色的鬼形，由于暧和，也不觉得可怖，只觉得亲近可爱。



经历了一冬天，我看到，以为枯萎了的枝条上，努力的拱出又绿又小的芽，就像是一个稚嫩而坚定的声音说：“我在。”

就在前几天，我们单元门口摆满了花圈，挽联上写着各种各样的称谓，以及“驾鹤东去”或者“音容宛在”的挽联。以前，那一小块空地是挤满了楼上居民的电动车的，那几天都被花圈占了去，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大家耐心的等到花圈被车拉走了。急匆匆的，电动车又都默默的回来了，占据着小小的一席之地。

活着的人，见到死亡时，总是有着本能的敬畏。开悟一般的想到，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一切也都是可以忍耐的。可是一眼见不到死亡，就要急切的争抢现世的利益，计算着一分一毫。是啊，日子还长着呢。



我进电梯，回家，腿很沉。欣慰的是，觉得腹中空空了。

饿了要吃，吃多了，还要跑到院子里去消耗，消耗到饥肠辘辘，却又满足了。

生活里的我们，为欲望追赶着，做出了多少可笑的事情。

夜行，是为减肥。我要减掉的不光是身体的肥胖，也要减掉欲望的肥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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