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节”获奖征文优秀作品展:《抹不掉的年味》——张鸣琦

 

太多的年味,就象生长在心里的刺,即使拔除了,烙印永在;多少记忆,在岁月里丰盈成一首诗的浪漫。...



年味是什么?年味在千家万户门楣上的春联与灯笼之火红,年味在全家老少忙于蒸大发糕及捏油角的笑声,年味在鞭炮中响起的童趣,年味在小朋友数压岁钱绽放的笑脸,年味在那杯难得一起碰盏舒心的老酒,年味在亲情一起动手的那桌团年饭,年味在已放飞而牵着孩子思家的线,年味在走家串巷拜年时真诚的祝福话语中……。

因工作岗位需要原因,我已四十多年未有机会品尝年味了,今年适逢退休在家,才能细细咀嚼。

按照习俗,送灶以后是迎“年”之事最忙的日子。各家各户便着手安排时间进行室内外大扫除,筹办年货;自制腊肉、腊肠,不少人家也忙于锤炒米饼、炸油角糖环、蒸大发糕、包糯米粽等;而店铺摊贩则倾销货物、旗帜招展;市肆檐下,不少文人墨客便大写春联,以图润笔……。在这种记忆的驱动下,我决定这段时间走家串巷散步,寻找孩童时的年味。

可当我连续几个晚上沿着寻味的行程走,刻意选择旧城区的新市、下基、东庙等转,让我感到很惊讶:老街是静悄悄的,不见炊烟袅袅;很多店铺已关门闭户,外来工大都回乡过年,难见熙熙攘攘;手写春联也近绝迹,未闻到星点墨香……。这让我很纳闷:莫非我老了,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细想一下,各大食品加工厂抢占了年货货架,应有尽有的年糕、油角等替代了家庭手工制品;网上销售逐步取代店铺销售;印刷春联作了手写春联的替身;出外旅游成为时尚,互相网拜年及微信红包接替了走家串巷互祝及发压岁利是……。

记忆,让我回到了童年时代。

吃罢祭灶的糖糍后,父亲便搬了一张八仙桌到街口,摆起阵势代人写挥春了,有空的时候,我也帮父亲拉一拉纸。只见父亲先写了一个肥大饱满且有劲的“神”字挂起,跟着写了几副对联,但对联的头那白边还留着,我便拿起一把小刀想把它剪去,老爸一下便把我的手按住,我便好奇地问:“爸,这头顶留下了丁点白色,不影响美观吗?”

“不,这是小榄唯一的风俗特色,叫白头挥春。另外,先写一个神字,市民是专冲这个神字来的,假如你写得够气势,说明你这支是神来之笔,你写的挥春一定会带来一年顺景。”父亲跟着和我讲了一段故事:“据说,白头挥春的故事要追溯到康熙元年。当年清政府为了对付沿海地区的反清势力,决定实行海禁。康熙三年,海禁范围从三十里扩展到五十里,中山小榄也属于迁界范围,违禁者格杀勿论。这一禁令导致小榄在几年时间内成为无人区。居民被迫离乡别井,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广东巡抚王来任体恤百姓的苦况,冒死向朝廷上奏,请求复界。在王来任死后,朝廷终于批准复界,居民得以回乡。康熙八年复界之后,人们才回来过第一个春节,为了悼念流离失所死去的亲人,将对联红色上面保留白色。这种风俗流传下来,人们将它赋予新意,就认为夫妻白头到老、白发齐眉。这种只是在沿海,广东与福建沿海才有这一种习俗。”说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手写春联有那样深的含意,怪不得本地老一辈的书法大师在义赠春联时还保留着这种习俗。

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一年又一年,我们从孩童走近老年,丰满了记忆却苍老了容颜,一生的累积构成了丰富的人生,虽然很多事记忆不再,很多情断续中甄别;毕竟是送走了冬寒又迎来春光,执着和感慨也许是多余的,剩下的是抹不掉的年味。

春节是四季轮回中一把温暖之锁,让归家的儿女缷下逐梦的疲惫,锁在檐下追着团年饭的香气;锁在与亲朋戚友及街坊邻里间周旋,一起捏角、包糯米粽、磨米蒸糕、锤炒米饼等,一起聚家常、互诉思念,让人世的烦恼在这轻松温暖的气息中消散,消除邻里间的冷漠,把一年最暖的时光印在斟满幸福的酒杯里……。

我们这代人的春节,是永远烙在母亲围裙上的花香,是父亲飞舞在春联上的墨香,是亲人欢聚的酒香,还有我们那不谙世事的梦想……。我曾经用一首诗形容那时的年味:

蒸糕捏角煮糖浆,蕉叶巧裁包粽忙。
裹实人生千载韵,沸腾岁月满堂香。
门前国粹张张闪,树上元宵盏盏扬。
年货装盘迎客至,灶神辞别把春尝。




孩童时,我们制作年品可不是单干的,而是一条街挨家挨户互相帮忙。因为白天大家都忙着上班,而捏角、包粽和锤炒米饼等工艺花费时间较多,所以街坊邻里的大妈们便串在一起,你帮完我家我又帮你家,在锁角边、缠棕绳、锤米饼的谈笑间,增进相互间的情感,加强了和谐,少了隔膜。

在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敲炒米饼了。放了学回家,系上围裙的母亲把炒香了的粘米递到我手上,催着我说:“去,和弟弟一起到隔壁六婆家把米椿好回来敲炒米饼。”这是一件很好玩的差事,我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和弟弟一起跑到六婆家椿米了。

拍了拍六婆家厚重木门的铜耳环,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六婆的干女儿跑来给我们开了门,知道来意后,便引领我们去椿米了。六婆家是大户人家,跨过高高的门槛,绕过门廊走到天阶,便见到一个花岗岩在椿米盆埋在地里,稍高的地方吊起一个石椿鎚,由一段象桥一样的木板架着,活象一条翘翘板。我小心翼翼地把炒香的粘米放入椿盆后,便跑到樁鎚的另一端板踩着,这样一上一下地踩着,和弟弟轮流着,尤似玩翘翘板;待把米椿得成粉时,便拿一个铜丝密筛筛粉,取较粗糙的放回去继续椿,直至全部成粉状,我们哥俩就是在这嬉闹中完成这一任务的。

我把米粉交给妈妈后,妈妈便把糖、猪油等放进米粉处一起搓。直到晚饭后,妈妈便约了街坊邻里各自拿来几个饼印和木锤,一起围坐在炭火炉边敲锤炒米饼了。炭火炉上放了一个大竹簸箕,铺上几张新闻纸,便是用来烘干脱印后的炒米饼了。除了敲饼的哒哒响外,便是大妈们的说笑声,还有各自拉家常的喃喃细语,谱写着一首首交响乐,我有诗回忆道:
饼香飘过巷,锤落哒哒响。
镬里米花飞,堂中炉火旺。
推帘品岁氛,脱印欣春样。
功满慰肠饥,家乡呈吉象。




这样团聚在一起制作年品,除了一家老幼和亲友外,更有街坊邻里在一起组成一道风景,共同描绘着一段心路;在他们的心语中,荡漾出一片情怀;在相互间的问好中,穿过了隔膜,在和谐中暖指尖薄凉。

……。

太多的年味,就象生长在心里的刺,即使拔除了,烙印永在;多少记忆,在岁月里丰盈成一首诗的浪漫;在深夜里旖旎成一夜雨的无眠;在光阴里雕刻成一枚花的追思;在烟雨里叠加成最初的温暖;多想,越过岁月的藩篱,把年少遗失的记忆都温习一遍,默念旧年味的点点滴滴,不是渴求再拥有过去,但求岁月无痕。

伴随着物质水平的提高和岁月的增长,仿佛年味显得并不重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年味似乎已失去了新鲜感,还徒添了几丝疲惫和烦恼。而对于我多年未能在家过年,童年的记忆是抹不掉!抹不掉!不是童心未泯,而是心里早已住进满满的年味。




    关注 中山文化网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