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准我哭》：（十四）

------（十四）------

突然发现我的悲哀与欢喜竟然是同一个来源，

是萧瑟而冰冷的黑白灰，

还是欢快愉悦的赤橙黄，

是一地杂乱荒芜，

还是一路环佩叮当……

都取决于你。

我的悲欢，它们都因你而起，为你而来。

※

在LAN项目组的会议上，林芊花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家对她的工作竟然有如此之多的不满。一直以来，她都勤勤恳恳地工作，不要说为其他的同事帮了多少忙，至少她从未给别人添过什么麻烦。但是此时此刻，因为这个项目提案里的突发情况，她发现大家的各种情绪全部指向了一个目标。

“我没有抄袭。”从头到尾，面对大家的责难，林芊花只有这句话。

如果有人信你，你的理由说一遍就足够了。

如果那些人不信你，你的理由就是说上一千条，重复一万次，那也不过是借口。

“我相信林芊花不是抄袭，她不可能傻到去抄一个同一时间参与提案的第三方竞争公司的方案。”薛海辉在会上一直在想如何为林芊花洗刷这不白之冤。“因为那样做，百分之一百露陷，而且没有任何好处。”

“难道说是梅奥抄袭了林芊花的方案？梅奥公司的人就有那么傻？”李云溪毫不客气地反击。尽管她心里头很清楚那是林芊花熬了一个通宵写出来的方案，她甚至比薛海辉更清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但是看见薛海辉在大家面前如此维护林芊花，她就忍不住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来攻击林芊花，让她无立足之地。

项目组其他成员虽然没有像林芊花一样通宵熬夜来赶稿子，但很大程度上大家也是尽了力，而且，大家也清楚如果LAN项目拿下来，对项目组的所有成员而言，将意味着一笔不菲的提成收入。眼见着自己的辛劳或者说是大家的期盼就要有所得的时候，竟然因为这样的岔子而前功尽弃，不免都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憋了一肚子不满。

是以，当李云溪不断地指出林芊花工作上的各种失误时，其他项目组的人员也附和着或者尖锐或者委婉地说出了对林芊花相关工作的意见。这是林芊花没有预想到的，更是薛海辉完全没有预测到的场面。只有李云溪，轻轻地抿上薄唇，无声地笑了。她想知道，薛海辉可以为林芊花挡到什么时候，他能维护她到什么程度。

“肖总，感谢您这些年的栽培和信任。”薛海辉面对这样的场面，终于忍不住了，虽然肖总裁在会议上还没有对LAN项目的事情发表任何明确的看法，但是他等不及了，确切地说他忍受不了大家都林芊花的态度。“林芊花小姐，是我从房地产公司专程挖过来的。我看重她的才华，更信任她的人品。我以为这近两年的时间里，林芊花的工作态度工作效率以及工作质量都是能全部摆上桌面，得到大家的认可的。LAN项目的事情，林芊花肯定有责任，但现在真相未明，而且我们也没有接到画伊公司的明确回复，我认为此时此刻我们应该马上针对画伊的事情提出补救的方案，现在还没有到追究责任的时候。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这个问题不是谁抄袭谁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把画伊公司的这个项目拿下来的问题。”

听到薛海辉如此说，项目组的其他人员也隐约觉得有道理，说到底，大家都还有希望。而且，如薛海辉所言，林芊花也不至于傻到去抄一个第三方竞争公司的方案，这其中确实有蹊跷。如此，大家又慢慢回想起林芊花平日里的各种友善。这个邻家小妹般的女孩子，其实也给办公室带来了不少欢乐。

李云溪看到项目组成员们神色间的变化，感觉到她这边的局势好像已经不再那么有优势了。于是，再准备说一些什么话出来，好让林芊花的形象更加不堪一些。

许是感应到李云溪这种阴郁的气息，薛海辉的脸色也愈发凝重起来。

“林芊花是我招进C&C公司的，要是大家怀疑她的人品，那我这个把她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人也就太失败了。”薛海辉言下之意大家都听得明白。

你们再怀疑林芊花就是不信任我这个总经理。

肖总裁听到大家的一众言辞，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反倒是薛海辉此番的态度，让这位常年旅居国外的总裁颇为惊讶。肖总印象中的薛海辉，是一个精明，沉着，有谋略，有远见，有抱负的男人。怎么今天似乎有些状态不对，是他变了么，还是……究竟这些日子发生了些什么？

李云溪听到薛海辉这番话，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她只是针对林芊花而已，根本不想激怒薛海辉。或者说，她其实很想让薛海辉和林芊花撇清关系。就林芊花而言，论学历，论才貌，论家世，论……没有哪一样能让她李云溪主管来锁进眼里挂在心头。她念念不忘的，她处心积虑针对的，不过是那个刺痛她的关系而已。

薛海辉，你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小白菜样的女人有恋爱关系？你怎么会看上一颗清淡得几乎无味的小白菜？

李云溪这几年来的守候，自那天薛海辉与林芊花的牵手，忽然变得毫无意义了。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么？

或者是老天根本不按照你的意愿来出牌。它只是一时兴起，抽出两张牌，一张是薛海辉，一张是林芊花，然后眨了眨眼，世间便凭空出现了一段缘。

“薛总，我完全信任您，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眼光……”李云溪一边惨白着脸一边向薛海辉解释。她可不想伤害这个意中人。而且，从薛海辉的话来听，如果林芊花离职了，大约他也会离开吧。

即便是那个人不属于她，看得到他的人，总比永远见不到要强吧。

强势如李云溪这样的女人，一旦陷入爱情，原来也可以卑微如此。

爱，这种不可预期，不可捉摸的东西，还真是……奇妙。

“轰——”是薛海辉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发出强烈的震动，伴随着旋转着的五颜六色，他看到来电提示是画伊公司的周陌副总。迟疑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您好，周总。”

“薛总，关于LAN项目的事，我们可能双方都有些责任，徐总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不要因此挫折而放弃，但是那个企划案的作者林芊花小姐必须进行自我反省，就算她是无辜的，也有失职之处，我们不希望下一次有案件内容泄露出去这等……”

“我们会吸取教训……”不要说聪明如薛海辉，就是在座的人也都大约知道画伊公司没有完全否定C&C公司。

会议室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觉又充满了希望。

唯有林芊花，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待薛海辉的电话结束，正式宣告大家都还有机会的时候，这场会议终于变得重新振奋起来。

“但是，林芊花啊，徐总说他们那边要批评你，而且希望你好好总结一下经验与教训……”薛海辉将周陌在电话里说的大意转达给在座的各位项目组成员。

画伊公司比想象中的似乎更为通情达理。虽然周陌留给薛海辉的第一印象是有些装模作样摆甲方的架子。但现在反倒觉得此人亲和，真挚，诚恳。他自然想不到，徐一帆在另一边因为此时，已经如炸毛的猫，周馍馍的处境实在是……不堪至极。于周副总而言，此时给C&C公司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就算是徐一帆让他去打探梅奥那边的消息，还林芊花的清白，那也就是转变角度的救自己。

可是林芊花却因为薛海辉转达给她的徐一帆的态度，彻底的焉了。

没有说她是清白的，让她反省，让她总结。徐一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以为她是抄袭者，只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徐一帆，你竟然看轻我看如此境地……林芊花紧紧地攒住拳头，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哇地一声哭出来。

所有人都可以误会她，但是徐一帆他不可以。

所有人都可以看轻她，但是徐一帆他不可以。

亏他当年还说她的文笔好，说她将来必在文坛上展露头角，说什么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简直就是为她这样的作者而设的。果然，那个时候的话不过是为了逗弄她么？

忽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对白，那个牛魔王的夫人说：“以前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

爱的保质期究竟是多少天？

可为什么他都忘了，她还深陷其中，拔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徐一帆的一系列表现，或许是因为林芊花的执念，是以林芊花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徐一帆如何为她担忧为她失眠，为她逼迫周陌，为她……

她以为他早已不在乎她。

他以为她早已不在乎他。

都在努力，用各自不同的方式。都在试探，拼尽全力却又表现得小心翼翼。

试探的原因，只是因为两个人……都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死心吧。

如果爱的种子，没有彻底地死去，只要合宜的春风吹过这片土地，只要阳光和雨水还存在于这世界，总有一天，这颗种子会发芽，会破土而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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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有人说，二十岁以前要学会淡定。

在这之后，所有的生命都要用来适应各种狡诈。

有一天，你面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残酷而陌生，没有一丝回还的余地，决绝到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境。

所有你认为富有感情的亲朋好友，突然之间一别无期。

别离是永恒的，重逢只是巧合而已。

快乐是短暂的，悲伤才是永恒。

※

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李影儿一个人，她一会儿看看电脑屏幕，一会儿看看会议室的那扇门。她等着那扇门的开启，却又害怕着那扇门的开启。

“对不起，花花，我真的……想不到这事会最终变成这个样子。”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念叨着。然而，说完之后，分明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说：“这难道不是你期待的么？想不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太可笑了，这分明就是你设计和期盼的结果嘛！你就是不甘心林芊花她比你飞得高飞得远……”

李影儿左手掐着右手。她仿佛看见林芊花在会议室里被大家质疑的场面。原来，就算是对那个人有意见对那个人恼火，可一旦看到她因为自己而受到那样的伤害，心还是忍不住为之疼痛。然后李影儿忽然接到了艾琳的电话。

“影，现在哪呢?”艾琳在那边问道。

“啊，还没下班呢，有点小忙。”李影儿接通了之后才发现是艾琳打过来的电话，顿时有点措手不及，她巴不得找个借口赶紧挂掉电话。当时她把方案告诉艾琳的时候，只是像建议一样给她提供参考，没想到竟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换言之，她这一步棋，不仅害了林芊花，连艾琳也一并沦为了受害者啊。

只要你举起了刀，无论这刀是不是带着杀意。锐利的东西总是会伤到人的吧。

“影，你上次给我建议的那个方案……”艾琳不是林芊花，她泼辣的性子是当年那个宿舍里有名的。要不然，凭着她一米七不到的个头，一百不到的斤两，她短时间内能在梅奥混到项目组长的位子么。所以，艾琳此番的话还不是一般的狠。

“影，这些年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艾琳我当年真是看走眼了呢……”

李影儿在艾琳面前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她能说什么呢？

艾琳做项目做到现在，没想到在自个儿同宿舍的老同学面前阴沟翻船，能不火么？

等到林芊花从会议室里出来，李影儿还在电话中，艾琳的咆哮声还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李影儿有些狼狈地匆匆挂掉了电话。这个动作，林芊花没有看见，李云溪看见了，薛海辉也看见了。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李云溪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那个……”李影儿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是什么大事，别太在意，赶紧下班回家吃晚饭吧。”李云溪少有的大姐般的温和。

薛海辉见林芊花状态不太好，很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碍着大家的面，实在有些不便。正巧，肖总也在，而且肖总约了他晚上一起吃饭，如此一来，林芊花这边的状态他就真没机会表达此时此刻的担忧与怜爱了。

就当做是一次磨练吧，薛海辉想。林芊花虽然纤弱，但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很执拗的坚强。所以，她会成长的。于是，薛海辉与肖总去了预定好的小南国吃饭。

“花花……”李影儿等大家都陆续离开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埋头整理文件的林芊花。

“影儿？你怎么还没有回家？”林芊花抬起头时好像还有些惊讶。

“花花……对不起……我……”李影儿差一点就说出真相了。

“你？”林芊花忽闪着大眼睛露出相当疑惑的表情。

很早很早以前，李影儿就是被这双与众不同的大眼睛所吸引的吧。那个时候，李影儿的父母分明是不怎么看得起林芊花的家人的。但李影儿却愿意和她们亲近。就是因为这双完全不带心机的眼么？

※

深夜。

李影儿蜗居的小小出租屋里。其他房间的合租者陆陆续续地洗嗽完毕，差不多都休息去了。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月光淡淡的。李影儿的状态似乎出奇的好，她变戏法般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打开一罐后，咕隆地喝了一大口。她把另一罐啤酒也打开了，修长的手举着啤酒罐伸到林芊花面前。

“还喝不？”

林芊花接过来，她开始慢慢地喝，喝完以后还晃了晃啤酒罐，直到确认里面确实是没有了，才放在那边的窗台上。

“影儿，还有么？”林芊花微醺地问。

李影儿并不知道林大仙的酒量，那个时候只是高中时代，她们根本就不可能聚在一起喝酒。所以林大仙那三杯不过街的美名她丝毫不知情。不过她还真有点奇怪，林芊花这个迷糊虫，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窗外的月光越发的湿润，连窗户上也似乎有了一层水汽。

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啤酒。

两个人都有些醉眼迷蒙。

林芊花的脸颊越来越红，李影儿的眼神也越来越迷离。有些酒意冲上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开始不约而同地开玩笑。

一开始笑声还有点收敛和羞涩，到后面竟是越来越好笑，越好笑便越发笑得厉害。两个人笑作一团。

李影儿看见窗帘微微地晃动，外面竟然起风了。

“花花……”李影儿忽然收起笑容有些沉重地呢喃了一句。

“嗯？”那个半醉半醒状态的林芊花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应了一声，便没有后话了。

“花花，对不起。”李影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想起下午艾琳电话里的咆哮。以后……以后这些亲朋好友，大约都会一别无期了吧。

酸涩、心痛。如果不在C&C公司与芊花你重逢就好了。重逢不过是一场巧合，但我犯下的错，带给你们的伤害大约是可以成为永远了。

“花花，你知道么，那个方案啊，那天早上我趁你回家休息后打开了你的电脑，然后……我把你的方案透露给艾琳了。是我的错……我就是看见花花你进步太快，或者说机会太多，我就是……妒忌你吧！花花，我竟然是在妒忌你呢……说起来，我都妒忌你好久了，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一起在高中奋战的时候。我们多友好啊，可是后来你如愿以偿地去了T大，而我却沦为二本……花花啊，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妒忌你了呢。你还真是个不辨是非的傻瓜。要不是你这么傻，也不会把我当朋友吧？花花你说我是不是骨子里的卑鄙……对了，你还不知道艾琳是谁呢，艾琳她是我从前大学里同一个宿舍的，也算是朋友了……我好像挺会祸害你们这些朋友的……花花，你知道艾琳她今天怎么骂我么？她说我根本就不是人。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人呢……”李影儿说着说着不觉泪流满面。

许久，不见林芊花有任何反应。

李影儿转过脸，看见林芊花已经醉倒在椅子上了。睫毛微颤，似乎已经开始做梦了。

彼时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只要她俯下脸，她们的脸蛋就能彼此相贴。李影儿想起高中时候，她们一起熬夜温习功课的情景。

“花花，我快冻死了！”那个冬天真是冷啊。

“来，影儿。”林芊花将李影儿的手拉过来揣进怀里。

……

要怎么样的一种感情，才可以做到用自己的体温去捂暖另一个人冰冷的手？

“喂，我说花花，你不要打瞌睡啊？”李影儿在本子上写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悄悄地递给邻座的林芊花。

“这种几何课我顶多坚持20分钟啊，实在熬不住了。”林芊花在后面跟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画了个骷髅头。

“不行，这课很重要的，你还想去T大么？”李影儿质问她。

“影儿，我实在抗不住了，要么，你用圆规在我打瞌睡时狠狠地戳我一下吧！”林芊花可怜兮兮地写到。

……

花花，那个时候我们多好啊。李影儿的泪沿着脸颊滴落到林芊花的脸上，然后顺着林芊花的脸颊往下淌。

林芊花大约觉得脸上有什么湿湿的，伸手一摸，然后“砰”地一声，毫无预兆地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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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都市言情小说 《他不准我哭》

作者：白开水
现有字数：36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6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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