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果蔗羊肉

冬至·甘蔗：清寒时节里最甜蜜的地老天荒

甘蔗坚硬的外质很容易被人看作铁骨男子，但我却觉得她更像经历了岁月磨难而变得从容智慧的女人。...

今天冬至，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第22个节气。阴极之至，阳气始生。

北方人冬至吃饺子，而甘蔗则是南方人在冬日里最甜蜜的记忆。无论是带皮嚼，还是榨汁喝，“糖”的味道都如同从容包容的女子，和她的每一次遇见都成为一种美丽。在清寒时节，与大家分享翊鸣的《冬至·甘蔗》，那份最甜蜜的地老天荒。

节选自翊鸣新书《又自在又美丽》

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印度，部下说，印度出产一种不须蜜蜂就能产出蜜糖的草。这种产蜜的草，就是甘蔗。

甘蔗的生长从春到秋，二十四节气中它走过了十六个，经历春气浩荡，莺飞草长，花木色鲜，稻蔬成熟，甘蔗在漫长的生长过程中蓄积了丰厚的营养和甘甜的汁液。甘蔗分为果蔗和糖蔗。糖蔗又叫竹蔗，皮色青黄，茎小，质地坚硬，含糖量高，用于榨糖。果蔗则比较松脆，皮色紫黑，质地比较松脆，汁水丰盈。炽阳浓烈，清凉蜜甜的甘蔗令暑气顿消。而寒风料峭，煮起一锅甘蔗马蹄，围炉夜话，又是另一番美景良辰。汁水丰盈、甘美清甜的甘蔗如同最好的友谊，安合一年之中所有的时节和心情。

汪曾祺先生有个短篇，写卖水果的叶三立春前后卖“棒打萝卜”，萝卜水分足，摔在地上就裂开了。比起萝卜，甘蔗要摔裂是有些难度的，但中越边界的靖西县湖润镇出产的黄皮果蔗，皮薄清甜，汁多松脆，掉到地上就断裂成数截，是最好吃的果蔗。

甘蔗不止是水果，还是食材。中国人讲究药食同源。甘蔗里含有人体必需的铁、钙、磷、锰、锌等多种微量元素，尤其是铁的含量特别多，被称作“补血果”。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说，蔗，是脾之果。其浆甘寒，能泻火热。煎炼成糖，则甘温而助湿热。甘蔗生吃可治消化不良，熟吃可以清热解毒。

张爱玲说人生三恨是海棠不香，鲥鱼多刺，红楼梦未完。美食家蔡澜则抱怨羊肉不膻，女人不骚，都是缺点。口味偏清淡的南方人大多承受不起羊肉的浓郁味道，甘蔗便成了羊肉的绝配，湮灭羊肉的膻气，加添汤水的清甜，成就众人期盼的一锅浓郁滋补的羊肉汤。

甘蔗带皮啃是豪放派吃法，榨汁则是婉约派。琼瑶阿姨在《彩霞满天》里写男主乔书培用了一杯甘蔗汁去挽回女主殷采芹的爱情，这杯甘蔗汁曾经在他们最艰难的日子里带去过甜蜜的希望。你完全无法想象用一杯咖啡来代替这杯甘蔗汁。甘蔗汁不像咖啡那样婉转和精致，它不洋气，甚至带着乡土味儿，但它所挟带着禾本植物特有的清香所透露出的诚恳，刚好配得上繁冗的世俗生活，足以抚慰琐碎而平实的人生。

甘蔗坚硬的外质很容易被人看作铁骨男子，但我却觉得她更像经历了岁月磨难而变得从容智慧的女人。在她还是一根甘蔗的时候，她曾经凌厉过，柔软的叶子长满齿锯，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被划割得遍体鳞伤；她曾因平凡的外表而被忽视，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她身上的叶子布满毛毛，令每一个触碰到她的人浑身刺痒，她像一个任性的女子，以令人痛恨的方式让别人记住自己。于是她被送去接受生活的焠炼，压榨、提纯、浓缩、结晶，以“糖”的姿态重新出现，只有从那杯蔗汁里散发出的青草气息，你才会想起她曾经有过的那些任性时光。

当你品尝着松软的蛋糕，当你喝着香浓的咖啡，当你和恋人头抵头分享一杯冰淇淋，当糖醋排骨让你念起远方的母亲……你都可以感受到“糖”的那份悦人之心。她抚慰着苦味的沧桑，柔和了酸味的锋芒，她落落大方地出现在豪华高档的场合，她也成全普罗大众的岁月静好。她终于如同涅槃的凤凰，从一切苦难中变得从容和包容，不再和生活较劲，只成全不争夺，和她的每一次遇见于是都成为一种美好。

甘蔗于我最温馨的记忆，是小时候午休初起，母亲将甘蔗截去节眼后剖成细细四根，一边递给我，一边用手揉摸我的额头，说，“吃根甘蔗醒醒眼，该上学了。”

同学对甘蔗的美好记忆是小时候菜地边那几棵甘蔗。在水果和零食都稀少的年代，每次大人让她到地里摘菜，她一多半心思是奔着甘蔗去的。随手摘几蔸青菜，然后折一根甘蔗，在菜地边上用水洗洗，一路撕咬着厚硬的蔗皮，啃着回家。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童年时的甘蔗最甜。

大学时班里一位腼腆的女同学，从来习惯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情感，可是爱上了一个更小心翼翼的男生。冬天的一个夜晚，女孩鼓足勇气把男生叫出来陪她到街上买甘蔗，披着满身星光，两人一路走了四个小时回来。女同学说，“很有那种一直走到地老天荒的感觉。”